朱连学:交叠的情感

交 叠 的 情 感
文/朱连学
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儿。
从参加婚礼酒店回来,丈夫宏伟洗洗就睡了,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菲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她悄悄地起了床,轻轻的掩上门,来到了客厅。
菲儿推开了窗户,一股清凉的,散发着丁香花馨香的空气涌进来。菲儿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要用清新的空气,冲淡心中的忧伤。

如水的月光洒进幽暗的客厅,在地板上眏出菲儿那精致修长的身影。
菲儿望着渐渐被乌云遮住的园月,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菲儿发出一声叹息。
风起了,他夹着雨丝吹进来,菲儿关上窗,回身走到小叔子的房间,开门进到屋里。
菲儿打开了壁灯,坐到椅子上,白皙的臂肘支在桌子上,一双如玉笋样的手指绕在一起,托起她那细润如脂,俊美的脸儿,幽幽的灯光下,桌上镜框里小叔子怀抱吉他,那略带忧伤英俊的面孔正深沉地看着她。
这张照片上是她的佳作。
那是一个夏日,全家到江北太阳岛公园游玩。六月的天气是哈尔滨市最宜人的季节。阳光明媚,习风清爽,姹紫嫣红,柳绿成茵,游人如织,帅哥靓女成群,那时,年轻人都爱穿着喇叭裤,手提着录音机,播放着欢快的,节奏感很强的港台歌曲。
菲儿在给大家拍照,小叔子站在湖边的一颗柳树下,怀抱吉他,喊菲儿:“嫂子,在这儿,给我照一个。”
菲儿看了一下相机屏幕:蓝天白云,奇石庭阁,碧波垂柳。
菲儿说:“这个画面挺美。”
小叔子看着菲儿,一反平时的笑呵呵的样子,面部表情一下变得抑郁,深沉起来。他说:“主人公如何?”
菲儿回头看看丈夫宏伟,丈夫嘻嘻笑着说:“很入戏。”
这个事儿好像就在昨天。
菲儿拿起了镜框,凝视着,一滴泪水滴到镜面上,镜框里的画面模糊了,菲儿好像在时间隧道中穿越:小叔子又站在她的面前,好像在鉴赏一件艺术品似的看着她。
菲儿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右手掩了掩衣服的领口,脸颊泛起了红润,疑惑地看着小叔子,小叔子竖起大拇指说:“女神。”
菲儿闭上眼睛,头仰在椅子上。
菲儿刚结婚时, 小叔子念大四,她与小叔子同岁。小叔子在文学方面的知识和对巨匠们作品的理解令菲儿折服。小叔子常能触景生情顺嘴吟出一首诗,一段词来。把菲儿带到了文学的陶园。
小叔子是大学诗社的头儿,他把他写的诗念给菲儿听,诗写得清新脱俗,委婉情深,看得出,是写给一个漂亮可人的女孩的,可是,那是一个名花有主的女生。菲儿很为小叔子难过。为小叔子惋惜。
小叔子与丈夫长的很像,说话的声音更像。有一次晚饭后,菲儿坐在凉台上,手里打着毛活,晀望着如诗如画落日的余晖,可能是触景生情吧,她想起了和丈夫初次见面的情景。
“夕阳多美呀。”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当时就是这样桔红色的黄昏,就是这句话,这个语调,一种令菲儿陶醉的幸福从菲儿心底升上来。
“还记得那个黄昏吗?”菲儿说。菲儿正准备好丈夫从自己身后对自己的爱抚。
“嫂子,你说什么?”
菲儿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站起来,“啊,我以为是你哥哥。”她脸儿涨红,匆匆回到自己的卧室,在躺着看书的丈夫的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弄得丈夫莫名其妙。
后来,小叔子工作了,他给菲儿买了一条很高贵典雅的头巾,菲儿很喜欢。
工作后的小叔子每天上班时,都和她打个招呼,下班后也必告之一声。如果哪天小叔子不打招呼,菲儿到觉得是回事,小叔子怎么了。
菲儿给丈夫买衣服都带小 叔子一份,织毛衣也是一人一个,哥俩的洗衣服活,带饭盒,都由菲儿打典。
有时小叔子下班晚了,菲儿就边看书边等着,等小叔子回来,热了饭,收拾完了才休息。
菲儿的日子就是这样地走过。
有一天,菲儿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她在厨房准备早餐 ,也许是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也许是菲儿对爱有了更新的感知,菲儿的心情特好,她快活地小声唱起了歌儿。
吱的一声,厨房的门拉开一半,小叔子探进头,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说:“嫂子,我走了。”
“这么早,做什么?”菲儿疑惑地看着小叔子。
“嫂子,你猜。”
菲儿望着小叔子脸上甜蜜幸福的微笑说:“有女朋友了。”小叔子点了一下头。“好保密呀。”
“我们一个单位的。”小叔子带上门。
小叔子有女朋友,这是大好事,可是不知为什么,菲儿清晨那种欢乐的心情却突然消失了。小叔子跑下楼梯的脚步声长久地响在耳旁,菲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全身软绵绵的,饭做不下去了,菲儿下意识地走到凉台,眼睛凝视着前方,但眼前只浮现着小叔子离开前那陶醉的笑脸。一种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
这以后 ,菲儿像丢失了珍贵的东西似的,自己的手里少了点什么。每当小叔子搂着女孩的肩膀,从家里走出去的时候,菲儿的心里就会有微许的酸楚。
现在小叔子有了自己的巢,有了爱妻,菲儿再也听不到小叔子那亲切的问候声,眼前也不会经常出现早已印在心里那魁梧的身影,也听不到小叔子那幽默风趣的笑语了,菲儿不在为小叔子的起居,饮食,冷暖操心了。养成的习惯不存在了。菲儿生活的一部分失去了。菲儿想到这儿,心里一阵痛楚。她双手交叠地用力按在胸口上
突然,一只手扶在菲儿的肩膀,菲儿啊的一声站起来。丈夫宏伟穿着睡衣,微笑地看着她说:“想大弟了吧。”
“没有哇。”菲儿脸红了,她垂下了双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其实我也想。”
菲儿的双手抓住丈夫的手臂,一双湿润的眼睛探寻地看着丈夫的脸说:“其实我……。”
丈夫不等菲儿说完 ,抢先说:“菲儿,你的心地太善良了,太重情感了,你有一颗水晶般的心。”丈夫那深沉睿智的眼睛转了一下说,“这是一种感情的失落,他也是人类一种美好的情感。”
泪珠从菲儿那清澈的牟子里流出来,菲儿突然把头扎在丈夫宽阔的胸脯上,然后仰起头,两手勾住丈夫的脖子。

作者近照及简介:
朱连学,1944年出生。1968年毕业于哈尔滨医科大学医疗系,被分配到农村卫生院工作了十二年,后调回哈尔滨汽轮机医院工作,直到退休。内科主任,职称副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