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沟中学读书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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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沟中学读书琐记

有多个同学曾经要我写一写回忆渔沟中学读书生活的文章，可是因为忙、因为懒，一直拖着没有写。近日获悉渔沟中学正在征集“三亲”史料，勉为此记。

1986年2月，我从北吴集中学转学到渔沟中学读初三，开始了我为期3年半的渔沟中学读书生活。

初到渔沟，哥哥和我寄住在外婆家。外婆姓丁，名讳玉兰，娘家就在渔沟老街。外祖父母年岁已高，其时赁屋住在老街，南一户原为陈宗美家，此时已经卖与孙某。对门为佴家，斜对面为费家酱园。这一年是我六年中学生活中难得的能吃饱饭的时光，每天中午能吃两蓝边碗的米饭或者一尺长的锅转子——贴在锅上的“糟面”饼，外加一盆油渣烧白菜！那一年我长了近10厘米。外祖父母靠在街上卖点杂货为生，很贫困——每次吃到撑的我那时是多么懵懂、多么无知啊！

我们兄弟二人被分在初三（2）班（当时的教室现在还在）。班主任是教政治和体育的吴延成老师；数学：冯建国老师；语文：刘树华老师；英语：王业俊老师；物理：吴绍亭老师；化学：郑连平老师。冯老师嗓门很大，第一节数学课我基本没听到什么内容，耳朵被震得嗡嗡响。教化学的郑老师会织毛衣，我觉得很稀奇。英语王老师讲课容易懂，我的英语在那时算是入了门。物理不怎么会，现在也没弄懂什么左手定律、右手定律。开学之初，语文老师考我“即”和“既”的区别，我没答上来，他低着头，眼光从眼镜框上面看向我——“嗯，来了个差生”！

一个学期匆匆而过，中考也在无知无觉中过去了。当年渔沟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考了465分。开学后一两天，我才去报到。高一（2）的班主任是教政治的洪宝荣老师，他几次问我：“你这个成绩，怎么考上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实在着急了，就瞎说：“我叔叔和校长是同学。”（其实没有这个事）

高一的代数还是冯老师教的，张绍国老师教立体几何，任政文老师教英语，陆冠义老师教物理，蒋同军老师教化学，王尊亚老师教语文，不记得上没上过体育课。高一的时候，因为个头小，上课间操我站第一排，裤子在臀部那坏了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洞，我也不会补，就这么穿。好在不懂事，就这么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英语老师听说是工农兵大学生，没学过英语，所以，我们只能自救，我当时能把高一英语的课文全部背下来。但是，差生的影子还跟着我，全班72个同学，高一学年结束时，我排名第57，和现在在苏州某中学教书的姚同学并列。高一期末考试，物理47分，化学53分，两门刚好100分。因为理化成绩差，所以我在文理分科时选择了文科——文科相对容易，主要靠死记硬背。

因为吃得太多，外祖父母养不起我们兄弟两个，高一下学期，我就开始了住校生活。只记得家里很困难，母亲磨豆腐去窜村子叫卖，妹妹为了省几元钱的学费，跟着三姑跑到几里外的周庄小学上学。家里没有粮食吃，每天就是豆腐渣和玉米面的棒子面饼，妹妹吃一口噎一口，现在一提起来，妹妹就哭。我的伙食费哪来的，我也不记得了。学校的伙食也不好，铅盒子蒸的米饭，上头永远有一层米糠。馒头总是很黑很硬，碱也没有和开，一块黄一块黑，同学们称之为“耐火砖”。稀粥熬得很稠，可是吃了很容易饿。有时饭里还有煤油味，因为同学带粮食的时候，还要带煤油点灯。这样的饭，我们吃得还很香甜，因为总是饿……

有同学写过渔沟中学的煤油灯，反正是一人一盏。晚上9点40熄灯，走读的同学回家，住校的同学开始点灯看书写作业，景象颇为壮观。我似乎不知道要读书，往往看不了几分钟，就溜回宿舍睡大觉了。高一、高二过得很快，加上要看武侠小说，时间总是很轻易地过去了，记得《神雕侠侣》《七剑下天山》《天龙八部》等等，我都看过，对我性格有很大影响的《笑傲江湖》，也是在那个时候看的。

高二的任课老师有：冯建国老师教代数，张绍国老师教几何，高益民老师教英语，马乃清老师教历史，洪宝荣老师教政治，钱学标老师教地理，王尊亚老师教语文。班主任是语文王老师兼的。教历史的马老师给我的印象最深，因为他上课从来没有备课笔记，一本书往桌子上一放，讲到下课铃响，立马拎书走人，从不拖堂；板书总是画圈，满黑板都是。两位数学老师，反差较大：一位激情昂扬、声若洪钟；一位娓娓道来，轻声慢语。张绍国老师徒手画圆也是一绝！高益民老师英语教得好，大家都很喜欢他上的课。高二学年，我的各科成绩仍然很差，排名依旧倒数，以致班主任在班级里说我：你看看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再不努力，估计没有希望考上学校了（大概意思如此）……

那时候的我，依旧没心没肺，从来不担心将来。高二下学期快结束或者是寒假补课的某一天，下了晚自习，我出来透透气，走到了张绍国老师的宿舍前面，忽然觉得有话要和老师说，因为张老师性格温和，说话也和气，所以我敢和他搭话。进屋时，张老师当时正在备课，很客气地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就开始说我的想法，絮絮叨叨说了几个小时，从家里穷没饭吃，说到村里有三四十个光棍，再说到自己成绩很差，没有前途……一直讲到夜里近一点钟，张老师就在那耐心地听着，有时候会说一两句安慰的话，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没有一句挖苦讽刺的话。感谢张老师的耐心和包容，因为，那一天一定是我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因为从那天起，我知道要读书了……

英语差，我就调位置，和英语成绩好的王正会（现在税务局工作）坐同桌。他告诉我很多考试的考点，比如to后面带动名词的词组……他还让我看他在课本上做的批注，让我多做考试卷，等等。（受我的拖累，王正会高考时比我还差一分，正是让我很愧疚。）

历史、地理、语文差，我就背书。别人晚上看书做作业，我就十点睡觉（和之前的作息时间基本一致），到夜里一两点起来，到教室里大声背书。开始的一个月，我拉着王正会一起背书。过了一段时间，他退出了，跟我说，他一个月瘦了10斤。夜深人静，没有别人影响，也没有其他干扰，背书的效果要比其他时间背书的效率要高一些。半夜背书效果固然好，可是肚子饿的问题更严重了。晚上10点肚子已经饿了，到夜里三四点，就饿到心慌了。怎么办呢？找同学不吃的“耐火砖”吃。有的同学家庭条件好一些，有的女同学饭量小，“耐火砖”他们不怎么吃。我就在桌肚里搜，搜到一两个半截子“砖”，再搜一点辣椒酱，吃下去就可以支持到早晨5点，回宿舍再睡半个小时，和其他同学一起起床、做早操、上课。

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从高二第二个学期后半段开始，到高三第一学期第一个月，前后只有两三个月，然后就停掉了。一是因为，进入高三，我的成绩已经好起来了，不再需要“半夜鸡叫式”的恶补了。当年的高三依旧有全县统一的月考——美其名曰“全能竞赛”，我在第一次全能竞赛中，已然进入全校文科班前十名，可以说是“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二是因为身体也吃不消。记得教我们班代数的徐立业老师，发现我第一节课就睡觉，他让我站起来醒醒霉，结果我站在那就睡着了。他只好让我回宿舍去睡了。

高三的任课老师印象最深。冯老师因为身体原因并没有跟上高三，张老师也没有跟到高三。高益民老师已经调到县中去了。历史还是马老师教的，依旧是潇洒自如的风格。语文、政治也没有变，还是王尊亚、洪宝荣两位老师教的。

数学老师是徐老师和张登超老师。张老师是数学教育专家，在渔沟中学任教直到退休。他最大的特点是：眉头一皱，“题”上心来。所有题目的数字都是现场编的。然后就讲解题方法，一种方法不通，就换一种，一旦能够解决问题，立刻擦掉，进入下一题。我这样的差生基本跟不上节奏，只能一边听讲一边记题目，课后再找时间补做余下的步骤。高三一年，做数学的时间最多，用去的纸也最多。徐老师是另一种风格。他老人家慈眉善目，说话、讲题慢条斯理，往往在课堂上让你弄懂所有题目，课后作业也不多。据传说，那一年，高考120分的数学卷，我们高三（3）班的平均分是100多分。因为基础差，我只考了95分，至今愧对两位老师。

英语是吴欣老师教的，那时的吴老师很年轻，可以说是英俊潇洒，上英语课谈笑风生，风格活泼多变。我们大多数同学的英语都得到了提高，包括我这个差生。

地理是吴引元老师教的，也是班主任。吴老师教地理，信手拈来，地图随手画，可谓“指哪打哪”！吴老师是学中文的，改教地理，竟然也是专家，可说是多面手。古文名篇，不管多长，说背就背，还让我们拿着书对照，看是不是有错的！

那时候的老师，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至今没弄明白。

高三也在匆忙中度过，到第一轮——就是今天的毕业考，我的成绩达到了中学时期的顶峰，总分503分，全县第三。高考虽不理想，也考了488分。总算考上了一个两年制大专——淮阴师范专科学校。因为师范免学费、书本费。而且，我还听说，大专可以考研究生。

师专毕业后到农村教书，过了平凡的14年教师生活。后来，终于等到研究生政策变化，2005年我考取了湖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硕士研究生。提前毕业后，于2007年考取市级机关的公务员。再后来，还考取了华中师范大学的博士研究生。

求学的道路很长，上过的学校也不算少，但是，包括我在内的许许多多渔中学子，一生命运改变的那个转折点，是渔沟中学；一个个农家孩子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是渔沟中学；一个个青少年迈向灿烂未来的起点，是渔沟中学！

感谢渔沟中学！感谢渔沟中学的各位老师的倾心培育！希望渔沟中学越办越好，培养更多人才！创造更多辉煌！

刘  飞

2021年3月9日

于淮安市人民检察院

作者简介：刘飞，淮阴人，1972年生，中共党员。历史学硕士，博士研究生。现任职于淮安市纪委监委派驻第二十纪检监察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