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26日 星期二 第A14版：月光城

漫天满地的白月光——我好多好多年没有见到过如此澄澈的月光了！想去海边看海水翻涌时洒在海面上的月光，像儿时在新汴河堰坝上玩耍时满河的粼粼波影。
　　我从一个有飞檐的鼓楼边走过。街巷寂静，平日里锁着的一道小门开着。这是一条封闭好久的路，从一些楼廊中穿过，有行人来来往往，树影婆娑，如在空明积水中的倒影。我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清朗朗的月光把四周照得黑白分明。
　　忽然，迎面就遇到了我的母亲！她穿着对襟的青灰色棉衫，是我以前特别喜欢的一件外套，年幼的我曾穿过好多次去学校。母亲满头的白头发，在白月光里更是白得发亮，她烫了的中卷发，衬着俊美的鸭蛋脸，眉清目秀的她，身材颀长，优雅地走了过来。我扑了过去，抱住她放声大哭：“娘，娘！你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你呀！”她美丽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紧紧地抱着我。月光如水，周遭寂静无声，我抱着母亲，低声哭泣。
　　我不停地哭着，快乐又悲伤。我记得母亲去世了，可是我真的和她在白月光下的楼廊里重逢了，重逢的幸福是那么强烈，母亲的怀抱依然是那么温暖、芬芳。我又哭又笑，母亲只是抱着我，微笑地看着我。我欣喜地感受到，母亲满身的书卷气蕴藏在挺拔的身姿里，那是她原本就应该有的样子。我太高兴了，我的母亲，终于是我心愿中的母亲的样子了！
　　我在幸福的泪水中醒来。今天，是我父亲去世一百天整。
　　昨天大哥给我发来一个视频，是大嫂去上街买上坟祭品时遇到的一个老太太的背影：体态衣着，走路时的姿势，背着手的位置，因为劳损变形的腿，她晃动的身躯，包括一转头时雪白的短发，天哪，这世界竟然真有和母亲这么相像的背影！我看着手机上这个蹒跚的背影，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母亲去世四年多了，我知道她真的去世了。可有了开心事我还会急着和她分享，会拿起电话，而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才知道永远也打不通母亲的电话了。
　　我只有在梦中和她相遇。今天在满地的白月光里重逢母亲，她月光女神般的美丽和优雅，让我想起了母亲一辈子永不消逝的美早已刻进我的心上，我是那么企盼她的人生能重来，不要遭受那么多的罪，不要忍受那么多的苦，只做一个美丽的教书先生。当我在梦中遇到这样的母亲时，幸福真是洒满了整个夜晚。
　　醒来，一切都回到现实，我依然悲伤，可我的悲伤中竟真的是夹杂了甜蜜的幸福——我在白月光般的梦里，见到了我的母亲。芳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