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姜文志作品丨东风景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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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37年（开元二十五年）诗人王维奉朝廷之命出使西北，作为身居皇城的朝廷大员，西北的异域风光无疑是新奇的。战旗漫卷，孤烟和落日，苍莽寥廓的自然景象有着惊人的爆发力，不朽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瞬间划破唐诗的天空，也照亮了盛唐的宏大气象。诗中也透出一个久远的地名“居延”。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带着行李卷走出东北的农耕之地，沿着河西走廊，来到近邻“居延”的东风航天城，成了“男儿带吴钩，遥指星空送神州”的东风人。日升日落，冬尽春来，现在的东风已经和刚来时有了很大不同，但是东风城外景物大多还保持着原貌，看一眼就能唤起旧时的情绪。
东风航天城修建于1958年，主城东西长，南北短。一条远古的河流从城西南绕城流过，终点是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的“居延”。有专家考证这条弱水河就是王维笔下的长河。弱水河是这片戈壁的母亲河，河水流到哪里，沿岸就形成了的多样的景物，孤寂中孕育了灵动的生命，东风也因弱水河成就惊天的伟业。
刚到东风时，我在城南点号工作，距离主城几十公里外。点号是东风向外放出的风筝，小如驿站，大如乡村，星星点点和主城遥相呼应。城南地势开阔，戈壁纵横，除了点号，方圆百公里没有人烟。
戈壁是蒙古语，是沙漠和砾石荒漠的地方。城南有数不清的砾石，行走在其中，天地静默，整个画面都是留白，远山如裙裾，点号如人家，唯有弱水如白练，奔流向北，戈壁苍茫的写意尽显。
我曾有七八年的时间在两个点号间步行往返，公路车多绕远，走在戈壁里，是个自由的行者。踩在上面脚高一下、低一下，留下或深或浅的痕。戈壁里骆驼刺和沙丘相间，偶尔有沙蜥出没，警惕地探着头，惊恐的和人做着短跑测试。
这些数也数不清的小石子谁也不知从哪里来，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颜色：褐色、黑色、灰色、杂色......。长度、大小模样千奇百怪，只有一样是相同的，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各自任性地拼接着不同的图案。贾平凹曾经写过著名的《丑石》，我常猜想城南戈壁沉睡千年，一定有我们不知的丑石在某个或深或浅的痕里。
城南三十公里外有一片沙漠，是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沙漠。春秋来到这片沙漠最适宜，寒尽暑退，赤足走在沙山上，温柔舒适。这是没被开发的沙漠，沙山起伏，登顶看远方，天地渺小，和王维诗里的意象相近。我曾和同事两次登过这片沙山，努力想象，望断尽头，却读不出孤烟，却有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慨叹，这也是沙漠给人的哲学意识启蒙。
在城南看日升日落是别样的心灵体验。春的早晨，天光微亮，太阳从地平线安静的走出来，那些裸露的石头静穆仰望，似是朝圣者，满眼都是热切的盼望。在太阳升起的瞬间，会有莫名的感动，似孤独的旅伴见到了久违的恋人，相遇是难言的静默和美好。微黄的骆驼刺，一丛一簇，在阳光下也静默着，它们和沙丘紧紧拥抱，尖锐的刺指向苍穹，似一个有灵魂的生命，不屈的向沙漠抬起高傲的头颅。
来东风，最美的季节是秋。很多游客不远千里来到戈壁，只为看一看胡杨。胡杨是戈壁的神树，也是戈壁里独有。多少人赞美其“生而三千年不死，死而三千年不倒，倒而三千年不朽”。东风城南有几片天然的胡杨林。
每年十一将近，暑气褪尽，秋风已起，弱水奔流，东风公园的芦苇飘絮渡江，胡杨一夜就黄了。在阳光的光影下，沧桑的枝干撑起一片金黄。在苍凉的背景下，那片醉人的金黄是有魔性的，或耸立或倒伏，或断臂或残肢，全然都是英武之气，像极霍去病的铮铮铁骑。面覆黄金面具，裸着属于男人的强健筋骨，任风沙在周身留下沟壑纵横，头还是指向云端。坚韧不拔，永远拼搏是胡杨的写照，也是城中戍边官兵“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生动的注解。看胡杨会被那金黄的美景惊艳到，而不畏惧，不低头的精神更触动人心。
弱水河从西南过城，在西形成了碧波数里的东风水库，水库水面浩渺，有大雁、沙鸡、野鸭在此栖息，库内鲤、鲫、草、鲢等各种鱼类品种繁多，也是城里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弱水河在东风东面转个弯来到了城北，城北有两座山，山的名字很冷：北山、狼心山。城北的山不高，海拔有1200米。当年航天事业开创者常说“死在戈壁滩，埋在青山头”，青山指的就是这里的狼心山。
北山在北，城内人很少爬北山。山上无高大植物，山体呈黑色，春天有沙葱长的茂盛，也是黄羊出没较多的时候，北山也多了些人。观北山，城南位置较佳。我曾爬上点号近百米的校零塔，向北远望，北山如墨，连绵起伏。年年的风沙经过，把山和山的缺口填满黄沙，似黄飘带从天上缓徐飘来，北山在广阔背景下仄仄平平地蜿蜒到远方。
狼心山在城东北，弱水河在狼心山一分为二，分东河和西河，一条向西北流向西居延海，一条向东北流向东居延海。两河中间又是戈壁荒漠，丰茂处生长着沙枣、红柳、甘草、黑枸杞、苁蓉等植物。狼心山旁有一片老人湖胡杨林，原始的状态别有情致。我的入职军训就在狼心山下，狼心山、老人湖成了急行军拉练之地。
相对北山寂寂无名相比，狼心山倒是有点名头，狼心山是贯穿酒泉和居延的古代驿路，因山型酷似狼心，故得此名。据载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和明朝名将冯胜在此驿路歇息。如今，东风烈士陵园就在山不远处，共和国元帅、将军、战士排成整齐的方阵，忠魂无悔，见证着航天事业一个又一个辉煌。
秋日，登顶狼心山，整个东风就在眼底：发射架巍峨耸立，东风礼堂历经风雨，东风烈士陵园庄严肃穆，弱水流沙，胡杨金黄……去城中来一碗家福牛肉面，东风美景的色、形、味也就全了。
东风，戈壁里的一座小城，因卫星而闻名，由“东风快递”而神秘。东风的景物也跟着有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仙气和灵气，在向往自由和探险的今天，来“居延”怀古，东风看发射架，戈壁赏胡杨，王维笔下的塞外画卷会让你过目难忘。
作者简介：姜文志，在外漂泊的东北人，曾在西北某基地服役，现定居惠州，中国西部散文文学会会员，有文字散落在网络平台发表，喜欢用文字表达对生活的发现，在平凡中触摸生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