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丨过去没有奇迹,只有无助;未来没有恩宠,只有无常。
二战初期,40万英法盟军一夜之间无家可归,被德军围困于法国东北部与比利时边境接壤的敦刻尔克沙滩上——身前是巨浪滔天的大海,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炮声,身边是瞬间倒下的生命,仰望苍穹,不见星辰,只有无数炸弹暴雨一般从天而降......
当你面对由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电影《敦刻尔克》,当那种四面楚歌惨绝人寰铺天盖地朝你汹涌澎湃,当一个又一个撕心裂肺的叩问像流弹一样穿越屏幕朝你呼啸而来,当一个又一个鲜活青春的生命像流星划过一样消失在你眼前,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再一次看见自己的恐惧、绝望、迷茫、焦虑与挣扎?
我相信每一个观影者都无处可逃。因为那根本不是电影,那就是你我今生的战场——当你的人生遭遇敦刻尔克,你到底会怎么干?
或许你正步履匆匆,奔向地铁;或许你正英姿飒爽,细品咖啡;或许你正闲庭信步,潇洒遛狗;或许你正唉声叹息,凄惶焦虑;或许你正困于斗室,前去无路;或许你正半生狼藉,欠债累累;又或许,你正在你自己的“敦刻尔克”来回踱步,进退两难……
当初我们来到这个无所谓爱恨的世界时,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等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离开这个滋味千般的世界,还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好像唯一可见可感可触碰可呼吸可瞬间逝去的,还就只剩这越来瘦越来越少却越来越重的现在了。
有人说,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听起来是不是好凄绝又好美丽?再看一眼你今生手里捏了一把又一把汗的恐惧、绝望、迷茫、焦虑与挣扎,我们该将它丢去哪里?
那日何日?我们莫名其妙就来了。各有各的父母。各在各的家庭。各过各的日子。看似不同的关系和地方,其实都是一样:理所当然,又身不由己。看似有选择,其实没得选。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你是哪国人?谁是敌人?谁又是好人?谁该死?谁又该活?一切都显得那么暧昧和模糊。
要怨就怨战争。战争是谁挑起来的呢?和平不好吗?可是,我们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们心里何时真正和平?求学。求爱。求职。求生。求名利。求开悟。求解脱……有我们不敢求的吗?为了要赢,都在豪赌:赌情。赌房。赌车。赌命。赌天地。赌江山。赌未来……有我们不敢赌的吗?
当然,一切情有可原,就像战争一样。于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去到了敦刻尔克。只为三个字:活下去。
【《敦刻尔克》这个“等待引渡”的逃亡画面,像不像北上广深的地铁?】
活下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为了活下去,有人成了猎枪,有人成了蒲团,有人成了牛马,有人做了傀儡,有人成了大师,有人成了牢犯,有人成了领袖,有人做了情妇,有人成了废人,有人成了商人,这有什么对错吗?你再留意一下那群等待引渡的逃亡之身,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谁好谁坏?谁君子谁渣男谁高逼格谁骚浪贱?
当你高考落榜时,当你遭遇人祸时,当你不幸下岗时,当你创业惨败时,当你爱人劈腿时,当你痛失爱子时,当你躺在医院时……你是要默默读《金刚经》呢?还是要大声念哈里路亚?
总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活下去。该求的还是得求,该赌的还是要赌。或许,求也是一种解脱,赌也是一种觉醒。谁晓得呢?谁又会在意?命悬一线,就你一人;向死而生,不便同行。
【这个画面应该熟悉吧?必须跑。必须全力以赴。必须万念归一。必须厚颜无耻。】
你可以假装看不懂,其实你根本忘不了。
细数一下我们过去的那些日子,是奇迹多一些,还是无助多一些?是恩宠多一些,还是无常多一些?是希望多一些,还是绝望多一些?是坦然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是幸福多一些,还是苦难多一些?……
又或许,连匆匆回望的时间也都没有了。我们总是那么忙。家就像一处客栈,人就像一个陀螺,事就像一叶扁舟,我们好像都着急去到一个什么地方。尊严?理想?幸福?天堂?无论你管它叫什么,总之,我们一边追逐,一边嫌弃。一边争取,一边践踏。这已然成了人间的“疯景”。
还是说说电影吧:你总算逮到个机会可以冒充医务兵,赶紧抬着担架冲向救生船,可是,刚刚匆忙裹上军用毯,啃了一嘴火腿肠,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窃喜,一颗鱼雷就过来了,你死得比谁都利索。
又或者,你居然在苍茫的敦刻尔克沙滩上,发现了一艘搁浅的完好无损的小船,你赶紧钻进去,眼巴巴等着涨潮,阿弥陀佛!终于可以离开这修罗之地了。可是人家德国人不这么看,他们将这艘船当成了练习射击的固定靶了。德国子弹又不长眼睛,说不定一秒之内就可以扑向你。
船长带着副手,冒着枪林弹雨匆忙营救落水的士兵。恐惧到了极点的士兵们死活不肯再回到敦刻尔克的沙滩上去,于是推推搡搡起了争执,刚刚才捞上来的生命,一秒钟又被推下去变成水里的尸体。
地面上的情形如此,天空中大约好一点吧:才听到机长的声音说,“敌机已被击中”;一转眼茫茫苍穹之中,再也见不到机长的飞机。任你千呼万唤,世界一片死寂。
天地之间,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
我们都是医务兵。我们都是落在水里等待被营救的士兵。我们都是眼巴巴等着涨潮去往自由和幸福的英法盟军。我们都是及时跟战友喊话说“敌机已被击中”的机长……我们全都是敦刻尔克的难民。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管你是老板还是百姓,是官员还是公民,是富豪还是穷鳖,是绅士还是小偷,都一样。你没办法在属于自己的敦刻尔克移民。未必需要敌机,未必需要坦克,也未必需要鱼雷,就只需要一点点性情名利,一点点恩怨爱恨,甚至一个眼神,一次转身,一回决绝,你就灭在那里,万劫不复。
不是天灾不跟你商量,人祸也不跟你商量,一切就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总是猝不及防,总是事与愿违,总是雪上加霜,总是水泊梁山……生命是如此尊贵,肉身是如此渺小,宇宙是如此浩瀚,时间是如此匆忙。欢乐短暂,疼痛永恒;丧如宿命,苦已注定。
你会不会挺灰心的?甚至觉得孤独。那么,我们到底在怕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感觉孤独?我们是需要一种力量还是一个理由?我们是需要一种价值还是一种意义?我们是需要认同什么还是去否定什么?……
总之,过去没有奇迹,只有无助;未来没有恩宠,只有无常。但是,我们还是得继续活下去。问题是怎么活?对呀。怎么活呢?……(此处省略了至少4个冰河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