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和林黛玉何等的默契,默契到她们之间的谈话无需写出来的程度
曾经有朋友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那就是从未见过贾母和林黛玉的单独对话,甚至是一笔带过的也没有。这是为什么?我分析过的,是因为贾母和林黛玉说的话,实在是太私密,不便示人,这些话一旦示人,《红楼梦》也就没啥看头了。贾母和林黛玉,这祖孙俩在一起的时候,说些什么,需要从她们的言谈举止去揣摩。
第五十七回,我发现一个很特别的现象。自从贾母收养薛宝琴(实则是挽救宝琴的婚姻),成全薛蝌和邢岫烟的婚姻之后,很巧,宝钗去看林黛玉,碰到邢岫烟也去看林黛玉,然后碰到薛姨妈也就是宝钗她妈也去看望林黛玉。呵呵,不是很巧吗?林黛玉到底得了什么病呢?其实没有。不过是听见宝玉失心疯,急得呕吐了一回,然后紫鹃回来,又失眠了一回,然后“便有贾母等亲来看视了,又嘱咐了许多话。”呵呵,黛玉不过是失眠了一夜而已,贾母便如此兴师动众的来看,这个等,包括王夫人和王熙凤,这样的排场,贾母爱女心切,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然后是薛姨妈生日,宝玉和黛玉都没去。贾母参加了薛姨妈的寿宴,“至散时,贾母等顺路又瞧他二人一遍,方回房去。”贾母的指向,是不是太明显了些?薛姨妈、薛宝钗和邢岫烟,难道是傻子,看不出来?况且,薛家,一再二,二再三的受了贾府大恩(一是收留,二是宝琴,三是薛蝌),连带着邢岫烟也是受益者,宝钗和黛玉,更有不同,已经钗黛合一,所以,这三人才会如此凑巧的都来看黛玉,这其实,就是贾母所需要的。
好了。薛姨妈母女来看黛玉,宝钗在母亲面前撒娇,把黛玉羡慕哭了,引得薛姨妈说出“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你伤心了,你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你姐姐虽没了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这就比你强了。我每每和你姐姐说,心里很疼你,只是外头不好带出来的。你这里人多口杂,说好话的人少,说歹话的人多,不说你无依无靠,为人作人配人疼,只说我们看老太太疼你了,我们也洑上水去了”这样的话来。于是,黛玉趁机表白:“ 姨妈既这么说,我明日就认姨妈做娘,姨妈若是弃嫌不认,便是假意疼我了。”薛姨妈道:“你不厌我,就认了才好。”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这就是贾母想要的。为什么这样说呢?第一,第五十八回,老太妃薨了,贾母王夫人等要去守制。贾母特意托付薛姨妈帮着照管家里这些女孩子,其中”又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管林黛玉,薛姨妈素习也最怜爱他的,今既巧遇这事,便挪至潇湘馆来和黛玉同房,一应药饵饮食十分经心。黛玉感戴不尽,以后便亦如宝钗之呼,连宝钗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宝琴前直以妹妹呼之,俨似同胞共出,较诸人更似亲切。贾母见如此,也十分喜悦放心。“可见,贾母是称心如愿了。她一再暗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二,林黛玉既已认了娘,宝钗的玩笑,所谓要许黛玉给薛蟠,是有深意的。因为宝钗深知母亲的心思,原本要把邢岫烟说给薛蟠,都因为怕糟蹋了邢岫烟而改为薛蝌,薛姨妈如何会想把黛玉给薛蟠,因此,宝钗的这个玩笑,其实是要引她母亲亲口说出否定这门亲事的可能,是在帮黛玉。果然,薛姨妈这样说了:”连邢女儿我还怕你哥哥糟蹋了他,所以给你兄弟说了。别说这孩子,我也断不肯给他。“这就把这种可能性彻底的断了。钗黛合一,仿佛一人矣。
然后,顺着这话,此时作为黛玉的娘的薛姨妈,就可以正式的说话了: ”前儿老太太因要把你妹妹说给宝玉,偏生又有了人家,不然倒是一门好亲。前儿我说定了邢女儿,老太太还取笑说:'我原要说他的人,谁知他的人没到手,倒被他说了我们的一个去了。’虽是顽话,细想来倒有些意思。我想宝琴虽有了人家,我虽没人可给,难道一句话也不说。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
这就点题了。贾母的真意,悄然显露了。我们还要看到这其中的一个细节,黛玉认薛姨妈是说明儿就认。但是,薛姨妈是立马就以娘的身份来思考问题了。等到薛姨妈点题之后,林黛玉虽然是又害羞又撒娇又啐宝钗又打宝钗的,连紫鹃也失态,但是,这难道不是黛玉和紫鹃最大心愿吗?这其实是高兴呢。所以,之后,林黛玉就如上文所说一样,亲亲热热的喊起妈来了。
最妙的是末了一句,咱们宝钗说的:“这可奇了!妈说你,为什么打我?”一句妈说你,表明已经认了。另外,这是宝钗促成此事后的一种满足的心态。至此,林黛玉和贾母的默契,还需要说吗?这祖孙俩默契到何种程度?默契到她们之间的谈话不能写出来的程度。而宝钗和黛玉的默契,就是钗黛合一的程度。此时的宝钗,一心一意的,就是促成黛玉和宝玉的好事。宝黛的幸福,其实也是宝钗的幸福了。而薛姨妈呢?其实就是要报恩的。她末了一句“我一出这主意,老太太必喜欢的”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要回报贾母,而且她也看清了贾母的心思。这种心态和宝钗还是有些差距的。因为一旦贾母仙逝,在面对姐姐王夫人的时候,这种心态就会产生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