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离思》作者元稹,为何被称为高段位“渣男”?
一说起“元稹”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还不能第一时间想起他是谁。
但要说到他流传下来的一首千古绝句,大家可能就会恍然大悟。
《离思》——元稹(唐)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诗是元稹为了悼念亡妻韦丛而写的一组悼亡绝句《离思》五首中最为出名的一首。
除此之外,他还为亡妻写下了最负盛名的《遣悲怀三首》(也称为《三遣悲怀》),而那句被后人误解的“贫贱夫妻百事哀”便是出自其中。
元稹和白居易都生活在“中唐”时期,两人一起考取功名,一起当官写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唐朝的诗人圈子里,有一句话是“前有李杜,后有元白”,可见对其诗歌造诣的高度认可。
“李杜”,就是李白和杜甫;“元白”则是指元稹和白居易。
而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首抒发对亡妻忠贞不渝的爱情和刻骨铭心思念的“深情男人”,为何却被后人称为“高段位的渣男”呢?
接下来,我们就一起了解一下元稹这位唐朝大诗人的恋爱故事。
一、“渣男气质初显现”
元稹出生在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即779年。父亲元宽、母亲郑氏,都是洛阳城里人。
原本还算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在元稹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之后,让元稹的人生选择变得窄了不少。
如果说老父亲还在,或许元稹还能有其他可以选择的路,但元宽去世之后,元稹就只剩下考取功名这唯一的捷径可走了。
唐代的时候,想要考取功名有两种比较常见选择,分别是“进士”和“明经”。
两者相较,进士会比明经难很多,所以才会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虽然都是国家认可的学历证明,但明显“进士”的含金量要高很多,可元稹想要尽快出人头地,于是选择了相对更简单的“明经”科目。
但光有“文凭”还不行,元稹并没有因此就能找到好工作,所以他需要一个让自己能够“步入高门”的“跳板”。
在贞元十五年,也就是799年,二十一岁的元稹到蒲州(今山西永济)找了个职位不高的工作。
因为托关系帮了一把自己母亲一个远方亲戚,所以结识了“崔莺莺”。
她原本名为“双文”,只是在元稹写的小说《莺莺传》中,将其改名为“崔莺莺”。
这本《莺莺传》估计很多人不知道,但要说起另一本小说可能大家就很了解了。王实甫写的《西厢记》其实就是改编自这本小说的。
能为了一个心爱的女子写一本小说,而且还以男主角“张生”自寓,可见元稹对其有多么深情。
据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中记载:“元稹以张生自寓,述其亲历之境。”
如果单从这个事情来看,或许我们会以为元稹还真的是一个痴情男儿。
但转念一想他的原配夫人不是韦丛吗?明明有老婆了,还为了初恋情人写小说。
“呸!渣男。”
可当你以为就这点举动元稹就很渣了的时候,或许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放弃和崔莺莺之间的爱情时,你会觉得他更渣。
这个崔莺莺,也是才貌双全,而且家境还不错,关键是两人还很相爱。
这要是放在当下这个时代,那可是很“抢手”的选择对象,但毕竟元稹生活在以“权势”为荣耀的唐代,所以他再三斟酌之后,果断放弃了崔莺莺这个心爱的女人。
原因很简单:崔家没有无权无势,不能成为他入高门的跳板。
根据唐代的举士制度,光有学历是不能进入到编制内上班的,需要经过吏部的考试才行,否则就永远只是一个“临时合同工”。
元稹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于是为了自己能够辉煌腾达,在贞元十六年(800年),他又跑到京城考试去了。
按照元稹动不动就要写情诗的性格来看,估计临走之时也跟崔莺莺依依惜别了半天。
什么“你要等我”、“我当了官就回来娶你”之类的话应该是说了不少。
毕竟谈了近一年的恋爱,走的时候难舍难分也是很正常的嘛。
二、“贫贱夫妻百事哀”
在摆脱了崔莺莺之后,元稹在贞元十八年(802年)的时候第二次参加贡举,次年终于考上了“公务员”,谋得了一个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职。
别看这个官职听起来一般,但在唐代却是一个美差,是一个很容易得到升迁的热门岗位。
而跟他一起考上“公务员”的,还有鼎鼎大名的白居易。两人也是在当同事的过程中互相结下了深厚友谊的。
此时的元稹也才二十四岁而已,而白居易比他还要大7岁。
总算是从一介白衣入仕当官了,按理说此时的元稹应该赶紧跟初恋情人复合才对。
但“渣男”的想法,毕竟跟常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当了官之后的元稹年轻气盛、风华正茂,且才华横溢,他自然想要趁此机会再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
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元稹对这句话的理解应该是很深的。
就在元稹考科举的时候,因其才华被时任太子少保的韦夏卿所赏识,于是准备把小女儿许配给他。
而这个幼女便是“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女主角:韦丛。
事实上这段婚姻是有很大政治成分的,阅人无数的韦夏卿认定元稹的才华定有大好前程,趁现在他还没起来先把人给拉拢过来。
这要是放在现代来说,就是“风险投资”。
而对于元稹来说,这不就是他苦苦追求的“跳板”吗?自然是欣然答应下来。
后路有了着落的元稹,心无旁骛地参加了第二科举考试。
通过考试、谋得官职、迎娶大家闺秀韦丛,元稹的人生也算是从此顺风顺水了。
这其中元稹为了攀上太子少保韦夏卿下了多少功夫,我们可能也能想象得到。
韩愈在《监察御史元君妻京兆韦氏墓志铭》中有云:“选婿得今御史很难元稹。祺时始以选校书秘书省中。”
啥意思呢?就是说当今这个御史元稹,一开始是岳父韦夏卿选中的。
能够榜上一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元稹当然不会再回去跟老相好有来往了。
可能也是良心不安,所以他才写了《莺莺传》这本小说吧。
虽说元稹是为了升迁机会才跟韦丛结了婚,但没想到这个出身富贵的女子,却并不爱慕虚荣,即便是在元稹考取功名期间清贫艰苦的时候,也是无怨无悔地跟着他。
由此,两人也算是在过了一段“穷苦日子”,很多年以后元稹都还是能回想起跟原配韦丛共度清贫岁月的情景。
而这种怀念也就让元稹在《遣悲怀三首》中写下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时候或许我们还在想,元稹即便是为了权势放弃了初恋情人,但也还算是跟结发妻子恩爱有加,应该也算不得渣男吧。
但如果我们把元稹的生平经历扒一扒,那么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贞元十六年元稹进京赴试,贞元十八年被韦夏卿赏识,贞元十九年元稹考上了公务员。
即便说这期间再怎么艰苦,也不过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已,而且还有个有权有势的岳父在背后撑腰,能清贫到什么程度?
所以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很大程度上是元稹在不能亲自前往亡妻葬礼而做的秀。
韦丛因病去世的那年才二十七岁,当时三十一岁的元稹已经是监察御史了。于是他借工作太忙之名不去参加亡妻葬礼,然后写了几首悼亡诗托朋友帮忙在灵前代读。
在这种场景下,要是不把诗词写得更深情一点,岂不是容易被人“诟病”?
由此看来,元稹这几首诗“作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呵!渣男。”
三、“老牛偏爱吃嫩草”
正所谓“自古才俊多风流”,意气风发的元稹自然也不例外。
在唐代文艺圈子里,元稹和唐代才女薛涛的爱情故事可谓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个薛涛是谁呢?她就是“松花笺”的发明人,也被称为“薛涛笺”。
这是薛涛为了便于行楷书写小诗而自创的一种流传至今的笺纸,使用浣花溪的水,芙蓉树的皮和芙蓉花的汁制作而成的。
李商隐曾在《送崔珏往西川》一诗中写到:“浣花笺纸桃花色,好好提诗咏玉钩。”
据传是薛涛专门给元稹造的“十色笺纸”,以寄托其相思之情。后来元稹在这些笺纸上写诗来赠送给薛涛。
薛涛不仅才貌俱佳,而且聪慧工诗,富有政治头脑。
虽为乐伎,但却名声在外,被一众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所倾慕。
元和四年(809年),元稹到蜀地出差,时年三十一岁的他已经是监察御史的身份。
而他也早就听闻了薛涛的芳名,于是到了蜀地之后便迫不及待跟薛涛相约见面。
自古美人爱英雄,元稹这个俊朗多才的年轻诗人,一下就吸引住了眼光颇高的薛涛。
这一见面,从诗词歌赋到朝野政治,两人可谓是聊得不亦乐乎,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后来元稹因弹劾东川节度使得罪了权贵,被调离四川去了洛阳,自此两人就只能分居两地了。
在没有电话、邮箱和社交软件的唐代,互诉思念之情的最佳方法,便是互相写情诗。
也是在这种相思之情的熏染之下,薛涛造出了“松花笺纸”,更是在满怀的幽怨和渴盼中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名诗《春望词》。
《春望词》——薛涛(唐)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全诗可谓是满满惆怅之情,更是尝尽了人间沧桑。
要说这么深情的女子,而且在诗词造诣方面跟元稹还很般配,那两人应该有所结果才对。
但要说元稹“渣”,其实在这段感情上体现得算是淋漓尽致了。
元稹跟薛涛“谈感情”这一时期,元稹三十一岁,而薛涛虽说风韵犹在,但毕竟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
薛涛比元稹整整大了十一岁,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老牛吃嫩草”了。
如果说“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那么薛涛的身份却让元稹有点尴尬了。
薛涛虽说是一代才女,但毕竟乐籍出身,相当于依然还是个风尘女子。对于把仕途看得极其重要的元稹来说,两人是万不能厮守终生的。
而曾经也当过校书郎的薛涛自然能理解元稹的顾虑,但她并不后悔,依然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元稹。
另外值得一讲的是,元稹和薛涛谈情说爱的这个时间是元和四年(809年),而元稹的结发妻子韦丛也是在同一年去世的。
当时元稹是以“工作太忙走不开”而不去参加韦丛葬礼的,那他怎么又有时间跟薛涛谈情说爱呢?
因为韦丛去世当年的月份无从考究,假设说元稹是在妻子去世下葬之后才去跟薛涛见面的,那等于就是结发妻子刚去世不久,他就另寻了新欢。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元稹都是“渣男”无疑了。
在同个时间段里,元稹刚为亡妻写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等抒发忠贞不渝爱情的诗句,然后跟着又为薛涛写下《寄赠薛涛》的情诗。
“哎!男人。”
结语感悟
除了初恋情人崔莺莺、结发妻子韦丛以及惆怅相思的薛涛,元稹还跟有妇之夫刘采春有一段感情。
据《云溪友议》中记录:“有俳优周季南、季崇,及妻刘采春自淮甸而来,善弄陆参军,歌声彻云。篇咏虽不及(薛)涛,而华容莫之比也。”
时任越州刺史、浙东观察使的元稹在见到刘采春之后,也成了这位当红“参军戏”中女主角的粉丝。
他承认刘采春“诗才虽不如涛,但容貌佚丽,非涛所能比也。”
此时的元稹名气也有了,权势也有了,就更加纵容自己。直接就跟刘采春两人谈起了恋爱,而且还把这段感情吵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
全然不顾刘采春的丈夫周季崇的感受,两人就这么谈了七年的感情。
而且还为其写了一首名为《赠刘采春》的诗:
新妆巧样画双蛾,谩里常州透额罗。
正面偷匀光滑笏,缓行轻踏破纹波。
言辞雅措风流足,举止低回秀媚多。
更有恼人肠断处,选词能唱望夫歌。
虽说两人感情轰轰烈烈,但最终依然不会走到一起,除了刘采春本就嫁为人妇外,更是因为刘大美女身份低贱,跟元稹门也不当,户也不对。
纵观元稹的几段有记载的感情史,和崔莺莺算是初恋,感情也还真挚,情义也算深厚,不然元稹也不会写出《莺莺传》这本小说了。
和结发妻子韦丛的感情,因韦丛的离世而早早结束,元稹也只是给了我们一些疑似“作秀”的深情悼亡诗而已。
和薛涛的“姐弟恋”感情,则更像是交了一个“笔友”。
虽然刘采春跟元稹相处时间不短,可毕竟也只是贪图其容貌罢了。
如此看来,元稹被后人称为“高段位渣男”也是不无道理的。
而无论怎么说,元稹终究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经典作品。抛开其“渣男”的成分不说,倒也还是为我国的诗词作出了伟大贡献。
或许在当下时代看来,他确实很“渣”,可在唐代那个大环境下,爱情也许本就是这般让人无可奈何。
比起元稹来说,我们身边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渣男”,可能还不及他那般有才华呢。
毕竟古人的生平事迹,我们也只是从一些可记录的文献上查阅得知的,可能也会有不小的偏颇之处。
对于普通人来说,从古人的事迹中得到一些自我的感悟,便是我们了解他们的目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