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49 | 刘映辉为什么喜欢去东海小发屋修剪头发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东海小发屋
·刘映辉
傍晚,我到往年光顾的发屋去。那个发屋位于一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建起的小区内,它的陈设就跟这小区一样陈旧。我不太喜欢去那些看着时尚潮流的发廊,总觉得时尚洋气不适合我——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只扎个“马尾辫”,每年只在夏天来临之前把厚厚的头发削薄、剪短,短至依然可以扎起,薄至可以清凉度夏。我的发型一直没有也不需要太多改变;更何况,有些发廊总令人感觉散发着一种暧昧的气息,让人有不适感。而这间发屋不一样。说它是“屋”,是因为它本来就是由一套住家商品房改造而成。入门是个厅,前面一大块地方用来给理发师工作,承担了洗发美发等诸多功能;后面大约五六平方米的地方应是居家所用。再往里有两个房间,一间厨房。
理发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个子娇小,身形窈窕。每次去她那里,总见她化了精致的淡妆,衣着端庄素雅。洗发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没有街上迎面而来的那些女孩子的脂粉气。外厅在忙活的时候,内厅经常也不闲着。女主人的一双儿女会叽叽喳喳地说话,偶尔有打闹,但喧闹声往往适可而止,从不给人鸡飞狗跳之感。女主人素雅,看着清新脱俗;男主人却微胖、敦实,中等身高,样貌普通,跟千家万户那些差不多年纪的油腻大叔没什么两样。为了避开高峰,我常选择傍晚的时间段过去。去到那里,总会听到男主人问女主人和孩子想吃什么菜,然后他就慢悠悠地踱出去买。
这次去得要晚一些,不巧,外厅的工作看着已经停止了,没有看到往常帮人洗发的女孩。这一家子循声从内厅出来,男主人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握着一个锅铲;女主人一袭越南奥黛款的蓝色绣花长裙,裙子长及脚踝,脚上蹬了双绣花布鞋,头上梳了漂亮的发髻,发丝不乱,手里还捏着块糕点,小口地吃着,含笑不说话。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举着受伤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把想洗头和剪发的意思说了,将进欲退之间,男主人已经麻利地解下围裙,对女主人说:“你们先吃着。”然后示意我到洗发床躺下,拿毛巾擦拭了手就要帮我洗头发。我更窘了。一来习惯了让洗发工帮我洗头,而且是女的洗发工;二来,即便是男的洗发工,毕竟他也是专门的洗发工,一般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这些年来,到这家发屋剪发,从来没看过男主人有沾过理发的事务,再忙,他都是在一旁看看,然后从容不迫地做他自己的事情。在忐忑尴尬之中,男主人按他理解的操作流程帮我洗好了头发,又帮我吹干了头发。之所以说是他所理解的操作流程,是因为他洗发、吹头发,动作始终是笨拙的、不熟练的,甚至有些蜻蜓点水,不像专门的洗发工那样,会反复揉洗,会用指腹按压头部,直到顾客感到干净舒服为止。但是我踩着饭点来打扰别人,心里本就很是过意不去,所以选择了理解。吹风筒的声音一停,女主人旋即出来,男主人就进了厨房。他们似乎不需要言语的交流,似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甚至发出某种声音,就足以让他们形成默契。女主人出来时身上没有一丝油烟气,她面容平静,唇上依然上着淡色的口红,看起来既精神,又优雅。她从从容容地帮我修剪头发。偶尔跟我聊几句,都是轻声细语。一会儿这家的一双儿女也从厨房出来,男孩已经长成初中生了,女孩也长高了不少。他们没有打闹,各抱了一本书在内厅坐着看。十来分钟后男主人出来,似乎要问女主人什么(我猜是问她还要不要喝个汤什么的),但看女主人的手没停,他又进去了。不久传来锅碗瓢盆叠加、水流冲刷的声音,一直到我头发修剪完毕,男主人都没有再出来。而女主人呢,接过我的钞票,洗了手,开了播放器播放一首佛曲,就开始收拾理发工具。整个发屋,好像很静很静,静到似乎只有一首佛曲在流淌;也好像很热闹,热闹到能听出这一家子的生活协奏曲。
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到这家发屋修剪头发了。发“屋”,跟发廊还是有区别的。对一个喜欢安静,享受平淡生活、享受于家的温馨的人来说,这间发屋是个极好的选择。
转自:汕尾日报2018.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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