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度·小说｜尚攀：并肩而行

并肩而行

文/尚攀

【1】

在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和A为躲避酷暑来到了一个房间。那天确实很热，热到一个人如果在室外呆的时间长了就会被烤熟。

我对那个房间很是有兴趣，于是我就想帮它起个名字，我四处看了一下：房间里有着标准的家具，标准的彩色电视，标准的卫生间，还有着跟北京一样的标准时间......，于是我就帮这间房间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标准间。

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我问她调到多少度，她说随便，于是我就调到了24度，因为我喜欢科比，其实我也很喜欢小罗，可是遥控器上没办法调到10度。

之后没多久，她做了一件让我不安的事：她去洗澡了！卫生间里那哗哗的流水声和那若隐若现的水蒸气着实让我内心无法平静。

要说心里没什么非分之想，我估计鬼都不会相信，当然我更不信，因为确实有非分之想。如果真的没有非分之想，那肯定该遭天下人嘲笑了，那也就真的是禽兽不如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她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和那湿漉漉的头发让我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终于明白了那些擅长文字的大师们为什么如出一辙地用“刚出浴的美人”来形容一朵美丽的鲜花，我也终于明白再美丽的鲜花也远远及不上“刚出浴的美人” 。

她让我把头转过去，也就是看不到她的方向，因为她要换衣服，她换了一件宽大的睡衣......之后我们一直讨论关于书的话题，我们在书的话题上有着共同的语言，我突然想到，原来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是这么回事，还真是有道理。

我们一直聊到很晚，晚到她有了睡意，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快睁不开了，于是她问我：

“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不早了啊。”

“是啊，不早了。”

“那赶快睡吧。”

【2】

第一次遇见A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的她，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和一头乌黑的披肩发。特别是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很黑，像是含着即将掉落的泪水。

我很喜欢偷偷地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她似乎发现了我的秘密，总是有意无意的满足我无形的要求。所以，我们的目光总能交汇。在我的脑海深处，还有着一个极为清晰的记忆，那便是A的笑脸。在我的印象中，A 总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让我小心翼翼，让我温暖，让我幸福。

我记得这样一个黄昏，一个被夕阳染红的黄昏，我和A坐在学校操场的石凳上，我们背对着夕阳，从A的正前方望去，可以看见她美丽的剪影，她的头发在温柔的夕阳光线下也被染成了红黄色。

我们交谈的还不错，她突然中断了我们正在讨论的的话题，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对我说：

“对了，对了，我今天碰到一件可无聊的事，有点搞笑。”

“怎么回事啊？”

“我今天在QQ上看见一陌生人，然后我就问他，你是谁啊？那人说他是C，我又问他，你是哪儿的啊？他说是C城的，我说，我不认识你啊，我把你删了啊。他问我是谁是哪儿的，我给他说了，他说，你把我删了吧，我也不认识你。”

“的确够无聊的，不过还挺好玩的。”我很想知道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也就是说她对那个不认识的人做了怎样的处理，于是我又问她：

“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我就把他删了啊。”

【3】

在我苦苦等待大学第一个冬天到来的岁月里，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与A在漫天飘雪的世界里散步或是打雪仗。那些还未从天而降的雪花曾给我带来过接连不断的憧憬。

第一场雪的到来没有给我任何的提前通知，它悄然而至，没有任何征兆。当时我正坐在学校对面的网吧里跟远方的朋友语音聊天。A的短信也像这第一场雪一样，来的没有任何征兆。看到A的短信：下雪了。我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感动。

第二天，我们没课，A打电话来约我逛街，我同意了。我们约好在老时间，老地点见面。我们几乎是同时到的。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随便。于是我们就漫无目的地走。

昨天的雪整整下了一夜，雪花厚厚的积压在平整的路面上，严重的影响着交通，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的心情。我悠闲的与A在白色的路面上走着，对旁边焦急的车辆视而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A说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于是我提议说：

“我请你喝奶茶吧？”

“不要！还是我请你吧！”

“为什么？”

“因为是我约你出来逛街的！”

我竟被这不是理由的理由说得哑口无言！

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们并肩走着......依然踏着来时留下的脚印，只是多了一些凌乱和泥土。我不经意间发现A的鞋带开了，很显然，在我发现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于是我说：

“你鞋带开了。”

“你帮我系上。”A边说边把脚迈出去。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

“真的！”

于是我蹲下帮她系鞋带。

【4】

在有一段时间里，我特别想拥有一辆自己的电动车，随着年龄的增长，惰性也随之增长，于是，想拥有电动车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最终，在我的不讲理的强烈要求下，我那小气的父亲给我买了一辆还算体面的电动车。

自从认识A以后，随着年龄增长的惰性慢慢消失不见了，我喜欢上了走路，在随便的道路上与A并肩而行。再慢慢的，那种喜欢变成了一种瘾。

与A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把那辆还算体面的电动车骑出来，带着她在马路上随便逛逛。还记得她第一次带我，那是炎热的夏天里炎热的一个下午。那真是美好的一天，有意义的一天。那天我们并不急，因为没有任何事，最主要的就是与时间一起把今天过完。我们见面以后，我执意要用电动车带她，她也执意要用电动车带我，虽然我们都执意，但我却执意不过她，我妥协了。她骑电动车的技术还算过得去，但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我坐在后座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那就是，我的手何去何从？这确实让我很难办。在一秒钟之后，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因为我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我把手放在她的双肩，然后说：

“骑车那么辛苦，我帮你按摩一下啊！”

“好，谢了啊！”

她就这样在我的按摩下把电动车开在宽阔的马路上。在离下个路口还有大约二百米的地方她突然停下来了，我便问她：

“怎么停下来了？”

“等红灯啊。”

“不是吧你！？还有那么远呢，干嘛在这等啊？”

“前面不是热么，而且红灯那么长时间，这样省时间啊，还不热。”

“你厉害！”

【5】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那天天热得厉害，只有在两边长有大树的窄小的街道的阴凉处，才会偶而有微风吹过，让人觉得舒服一些，当然这样的天气，最好还是乖乖地躺在家里，享受着空调的呼吸，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我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地点，我曾在地图上无数次分析到达此地的最短路程，当我满怀信心地踏出第一步时，那一刻，我是对这个世界上充满热情的，然而，我忽视了地图与实际的误差，我想那位地图的绘制者也和我一样忽视了同样的问题。我不停地寻找着，好在在约定的时间之内我到达了那里，而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稍微休息片刻，接下来我所要做的便是等待了，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一下这座我自以为熟悉的城市了。

当我正处于等待之中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水时，A从远处过来了，她穿着一件黄色的衬衣短袖，下面搭配一件牛仔裙，再加上她那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和她标志性的微笑，像是一个专业的模特。刚见面时，我对她抱怨了此地的难找性，她也向我抱怨了最近几天的像是复制一样的生活，气氛好像还没那么僵硬，然后我们就沿着那条两边长有大树的窄小的偶有微风吹过的街道的阴凉处一直往前走，在一段时间内，我们为我们走的方位而争论得喋喋不休，最终我们决定相信那位我不怎么相信的地图绘制者。

当我觉得时机恰到好处时，我决定买两瓶冷饮，而就在路的前方，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家冷饮店，在争取她的意见之后，我买了一瓶绿茶和一瓶冰红茶，绿茶是我的，冰红茶是她选的。我们打赌看谁的那一瓶能中奖，虽然没有什么赌注，最终我输了，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每次买饮料都是她中奖，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用她的话来说，那是人品问题，至于那瓶中奖得来的饮料，最后让我给喝了。

我们又这么走了一会儿，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目的，就跟其他的事情一样，不管做什么，总该有个目的，最少我认为应该要有目的。她好像很同意我的观点。于是，我们决定，去那个很有名的公园。我们沿着那条大道，按照路标的方向，去寻找那个很有名气公园附近的地标性建筑，当我们走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我们停下了，并不是因为想要放弃，而是想看一下路旁的路标，确认一下方向是否正确。我突然发现，路标上的东西方向跟实际的东西方向是相反的，于是我对她说：

“我们应该去路的对面，按照那个路标所指引的我们如此理解的方向走。”

“笨啊你，非得去路那边啊，反着走不就行了。”

“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于是我们又返回去，当我们走到我感觉差不多一半的路程时，突然发现路对面有一个环境还算优美的不知道算不算公园的地方，于是她提议说：

“反正都是去公园，就到这里好了，”

“是啊，其实我去哪都无所谓，那就这里好了。”

当我们走进去时，发现不远处的有点像垃圾堆的地方竖着一个牌子，我们惊呆了，因为这就是我们一心想要寻找的那个很有名气的公园，真所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们把手中的早已喝完的饮料的瓶子扔到了那个像垃圾堆的地方，在我看来，那就是个垃圾堆。接下来，我们沿着那条环境优美而且阴凉多的小路走，不知不觉，又后知后觉地走到了一所高处的亭子里，亭子很是简陋，除了里面原本就有的两个陌生人，再没有什么其他好留恋的，因为那两个陌生人的谈话，着实引起了A的兴趣，我把亭子里的座位擦了又擦，好让我和她坐下，而她好像并不是太在意我的劳动成果，竟然自顾自地关注起了那两个陌生人。

好像她是站得有些累了，或是那两个人的谈话没有了什么更能吸引她的地方，于是她提议说：

“我们下去吧，找个地方坐一会，这太脏了，虽然你已经擦过了。”

“是，一切听你的，我跟你走。”

我们出了亭子，找了一张石凳子，我又把凳子擦了又擦，这次她坐下了，而且一直坐到了晚饭时间。

坐在被我擦得很亮的石凳子上，我们一直聊天。我说了很多，她说得更多，从我们认识一直到现在，从她的朋友到她的家人，再加上一些调节气氛的玩笑，似乎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最让我感到大煞风景的是，她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就像是早晨一直叫个不停的很想让人摔烂的闹铃。

在谈话时，我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一些类似爱情的话，从她的眼睛里以及表情上，我完全知道她明白我所说的话的含义，而她的回答却让我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就问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麻烦您解释一下。”

“这都不明白，你可以上百度去搜一下啊，说不定会有。”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回去一定查。”

天色渐黑，随着时间的过去，我们都有些饿了，A本来说是要回去吃饭的，然而我们一直谈话把时间给忘了，以至于错过了晚饭时间，我向她提议一起吃晚饭，俗话就是共进晚餐，她欣然答应了，于是我们就出了那个很有名气的公园。在出去的路上，我一直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想吃些什么，然而她的回答只有随便两个字。

我们成功地从公园的另一个门出去了，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很容易地找到了公园旁边的那座标志性建筑，在那座标志性的建筑下面有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我想全世界的人应该都会知道那家餐厅，因为它确实很有名气，于是我们就进去了。

在世界著名餐厅里的被固定在墙上的菜单上，在每一行的汉字下面都有英文的翻译，我在上面看了又看，始终拿不定主意，于是我便把她叫到菜单旁，说：

“我这是第一次到麦先生家做客，所以没什么经验，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她随便点了一个价钱不高，但听起来名字很不错的套餐，我也点了跟她一样的套餐，并示意她先去座位上，然后我又买了两杯冰淇淋，我知道她喜欢的味道，所以不用过问她。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们面对面而坐，谁都没有先从主食开始，而是从冰淇淋，她问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啊？”

“你以前说过好不好。”

我们一直在吃的领域说了很长时间，而最终的结果是，她欠我一顿饭，这个结果是很能让我接受的，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就跟借书一样，总会是有借，就有还。

我们一直在麦先生家待到很晚，当我们出来时，街上行人已经不多，更别说公交车了。我毫无回家之意，她也说时间不急，于是我们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一起散步，然而谁都没有说话。

在我送她回住处的途中，我们犯了跟之前同样的错误，那就是把方向弄反了，同一天在同一个地方犯同一个错误，看来，确实不是故意的，谁会想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呢？

那一刻，只剩我一个人了，虽然我独自一人的状态已经好几分钟了，但我还是不停地回头看，一直到我的眼光完全涉及不到她的身影。路灯真是太好了，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在这条似乎还很漫长的路上，我独自一个人走着，走着……

作者简介

尚攀， 1990年9月生，2011年大学毕业。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20届高研班学员。曾在《青年文学》《山花》《山东文学》《莽原》《延河》等文学期刊发表长篇小说《随风而逝》，中短篇小说《青春破》《供体》《脚下的天台》《并肩而行》等；出版有小说集《青春破》；中篇小说《韧韧的烦恼生活》2012年获河南省第九届“五四文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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