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俊：回忆程砚秋的做工绝技

回忆程砚秋大师于三十年代初，建国后五十年代，先后在沪天蟾舞台、中国大戏院、黄金大戏院等，演出的程派名剧，场场爆满，座无虚席。而观众不仅欣赏他天衣无缝，精湛绝伦的唱腔，对其炉火纯青的做工绝艺，也无不叹为观止。虽是三十多年前的演出情景，至今犹历历在目。
       程砚秋的表演，以眼神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和内心活动，最为出色。他演《荒山泪》饰张慧珠，唱至“忙移步，隔花荫，留神觑定”。以巧妙灵活的喜悦眼神，向窗外凝视，好象见到公公与丈夫从深山中采药回来。可未回归，而双眸转变为呆滞定睛，显出恐惶凄苦的神情。《英台抗婚》饰英台，当父亲不同意婚姻自主，嫁给梁山伯，他用愤恨的眼神，一团怒火，似乎从目中，冲出万道光芒，直射老父，表现了对封建婚姻的反抗，与坚定不移的意志。程派眼工，确有强烈的感染力。
      面部表情，程先生演来，得心应手，可谓艺坛一绝。《窦娥冤》中饰窦娥，见到婆婆来探监时，面部始则微哂，表示于狱中瞥见亲人的内心愉悦;继则以身陷囹圄受难，冤沉海底，申诉无门，顿时双颊颤动，哀伤不已。心理和感情的矛盾变化，以无声的面部表达，引起了观众的同情共鸣！《贺后骂殿》饰贺后，不仅以“快三眼”幽咽哀怨的唱腔感人肺腑;尤以面部展现的正义怒形，逼得无道的篡位皇帝赵匡义低首认错，当面谢过。面部做戏，确是程派独特的精湛做工。

程先生的舞蹈身段，婀娜多姿，极其柔美。如《汾河湾》中演柳迎春，进出窑门，举手投足，干净利落，堪资楷模。《梅妃》中一场“絮阁”，程扮梅妃，一副面带苦笑的亮相，与沉着洒脱的身段，揉合在一起，把人物的哀怨处境，演得淋漓尽致。

程以特制的二尺多长的水袖，又宽又大，演来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挥舞自如。是一般青衣的水袖，望尘莫及的。演《锁麟囊》的薛湘灵，水灾避难，运用水袖技巧，抖动波浪，宛如洪水狂涛袭来，令人触目惊心；“找球”一场中，水袖一扬一翻，一投一撩，以不能讲话的水袖，显示剧中人物情绪不安与复杂的心情。其水袖的艺术魅力，堪称无以伦比的一绝。

程的武工，很有扎实根基。早年演红拂，何玉凤、聂隐娘等女中豪杰，出手武打的做工，非常出色，向为观众欣赏、盛赞。
       上述程派戏剧做工，仅举数折，可见一斑。给广大观众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如把程派唱腔，比作春日鲜艳牡丹，则程派做工似滴翠绿叶，更见相得益彰。
戏曲艺术 199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