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说《论语》:子罕篇(十五)

01

   原  文     

子罕第九

09.15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02

   释  解      

孔老师说:“出仕在外事俸公卿则当尽职以忠,入居在家服侍父兄则当尽责以孝,遇到丧事不敢不勤勉尽力以礼,克己节乐不被酒困扰而致神昏气乱。这些日常所行之事都是礼乐制度所要求的,正是这些规范制约让道义仁德得以彰显,从而达成道行天下的秩序和谐。君子修行之初以'应为’教化为目标,逐渐以自己的实践躬行而成'实为’的行动,最终自然会达成'必为’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觉行动。因此,圣人之道看似至高至深,其实入手处极平实,无非就是这些人伦日用而已。对于以仁德教化、克己复礼为己任的我来说,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呢?”

03

   释  字      

《说文》:勉:彊(强)也,从力免声。亡辨切。段注:勥(犟)也,勥旧作“彊”,非其义也。凡言勉者,皆相迫之意。自勉者,自迫也。勉人者,迫人也。《毛诗》“黾勉”,《韩诗》作“密勿”,《尔雅》作“𧖅(蜜)没”,《大雅》、毛传曰:“亹亹、勉也。”《周易》郑注:“亹亹,犹没没也。”

《广韵》:勉:勗也,劝也,強也。

汉字“勉”从力免声,《说文》:“勉,彊也。”指力所不及而自强行事尽力。本义是努力、尽力,引申为鼓励、劝勉,或引申为勉强。古字勉与免通。定州简本为“免”。

《说文》:困:故庐也,从木在囗中。苦闷切。𣏔,古文困。段注:庐者,二亩半,一家之居。居必有木,“树墙下以桑”是也。故字从囗木。谓之困者,疏广所谓“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也”。困之本义为止而不过,引伸之为极尽。《论语》“四海困穷”,谓君德充塞宇宙,与“横被四表”之义略同。苞注曰:“言为政信执其中,则能穷极四海,天禄所以长终也。”凡言困勉、困苦,皆极尽之义。

《约注》:困:俞樾曰:“困为故庐,经传无征。且木在口中,于故庐意亦无取。今按困者,梱之古文也。木部:'梱,门橛也。从木,困声。’困既从木,梱又以木,重复无理,此盖后出字。古字止作困,从口者,象门之四旁,上为楣,下为阈,左右为枨也。其中之木,即所谓橛也。《曲礼》云:'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郑注:'梱,门限也。’梱有限止义,故古文从木从止,会意。《广雅·释宫》云:'橛机闑𣏔也。’是即以𣏔为门梱字。然则困、梱之为一字,可知矣。凡困极、困穷之义,皆以限止一义而引申之。其后引申义盛行,而本义反为所夺。乃更造从木之梱,又或从门作阃。而困之即为门橛,无人知矣。”舜徽按:俞说是也。《荀子·大略篇》:“和之壁,井里之厥也。”《晏子春秋》作“井里之困也”,即以困为梱。

汉字“困”甲骨文从囗(门周四框之形),从木,会立于两扇门中的木橛之意。作用是限制门的转动,故古文从止木,是梱的本字。本义为止门的木橛,此义后作梱。引申指陷于艰难窘迫中而无法摆脱,或使陷于艰难窘迫中。又引申指匮乏、贫困、艰难。或指精力不济,疲乏,困倦。

04

   素  说      

前一章通过老师在周游列国的政治失意之中,仍能正乐弘道的积极主动所为,展示了老师的达则济天下,穷则亦不忘天下而向上的修养境界。本章通过君子在日常应对之事上的“应为”和“当为”,到君子通过修行内化而达成的行事之“实为”,再到达成君子行事“必为”的从心而不逾矩的过程,让弟子把握君子“始于言义,终于至善”的内化超越的躬行实践之路。老师说:“出仕在外事俸公卿则当尽职以忠,入居在家服侍父兄则当尽责以孝,遇到丧事不敢不勤勉尽力以礼,克己节乐不被酒困扰而致神昏气乱。这些日常所行之事都是礼乐制度所要求的,正是这些规范制约让道义仁德得以彰显,从而达成道行天下的秩序和谐。君子修行之初以'应为’教化为目标,逐渐以自己的实践躬行而成'实为’的行动,最终自然会达成'必为’的'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觉行动。因此,圣人之道看似至高至深,其实入手处极平实,无非就是这些人伦日用而已。对于以仁德教化、克己复礼为己任的我来说,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呢?”本章通过日常的尽忠、尽孝、守礼、节乐,展现了老师的从天理之“当为”入手,求尽以显道之“必为”的修行教化之面向,让人们把握仁德之道的精微普照,无时不存,人人可为的日用平常。

本章需要注意的是对“何有于我哉”的解读。许多释者将其理解成孔子之谦卑,译解成“这些事我都做到了哪些呢?”从而曲解了孔子言说的本意。因为前面孔子刚刚说了“不敢不勉”,如果接着再说谦卑之语,似有不当,因此本章实为孔子强调礼乐文明的仁德之道之平实至简,无非就是一些日用人伦而已。出仕则尽其忠信,入居则尽其孝悌,遇丧事则勉力以循礼仪,又能以理智克制情欲,让酒来成就人性之善,不使酒乱其人性。圣人的礼乐文明之道原本就是这些人伦日用而已,从自觉躬行入其门,于人伦日用上尽其心力,自可于道上有所明、有所得、有所节,从而于日常中自得明道之乐、行道之乐。注意如果不厘清《论语》章节次第,辨清得道的圣者所言说之面向,抛开章节构成的场景,从下向上仰望圣者自会搞错或者神化其本意。另外需要注意“不为酒困”。酒在远古时有通神作乐之功用,用作敬神祭祖,养老奉宾。商人将其功用发挥至极,但周人已经认识到酒既可成就从性之善,也可成就人性之恶。孔子对此更有清醒的认识,敬神祭祖,养老奉宾,是酒之成事之德行;饮酒作乐,荒淫失态则是酒的败事失德。章太炎在《广论语骈枝》中说:“敦煌石室所得郑注《论语》残卷云'鲁读困为魁,今从古’。案:如马本作困,训乱,文至明白,《鲁》何为改读?恐古文本作魁,古文师乃读为困耳。今谓魁读如里魁、市魁之魁,记《檀弓》称'不为魁’,谓不为兵首。此言不为酒魁,谓不倡群饮也。文承'丧事不敢不勉’而言,《丧大记》云'九月之丧、五月三月之丧,食肉饮酒,不与人乐之’,乃所谓不为酒魁也。言虽轻丧,犹教慎如是,则重丧可知。”章说亦有道理。

查阅《素说<论语>》请在公众号中  回复”论语“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