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2期 || 梁书印:梦里是故乡(三)情迷秦腔/轩诚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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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知道父亲如绝大多数秦人一样喜欢秦腔,偶尔还会自拉自唱的来上一段,却从未想过他的这一爱好从何而来。走过八十多年人生沧桑,心头浮起的都是梦里的故乡,和依然在故乡老宅炕头的娘......
文:梁书印
诵读:梁轩诚
因为母亲,我从小就喜欢秦腔。至今想起三四岁时,坐在我母亲的怀里,她一边抽着水烟,一边教我学唱:许翠莲来好羞惭时……依然心情愉快,感觉舒适,用今天的话说,真是幸福极了。
我母亲是个勤劳善良,有文化的人,娘家算是个大户人家,因为外祖母去世早,所以在出嫁前就替外祖父持家了好几年,也有机会经常的听戏、学唱。听我同父异母的大哥讲,母亲嫁过来时,除了一般的嫁妆,还带过来许多书,其中就有一大摞秦腔剧本,什么《三回头》、《五典坡》,《金碗钗》……还有薄薄的一本快板书教《鸡大王》。
小时候,每天晚饭后,母亲不是缝衣,便是纳鞋底,忙完了这些活后,就是她和我最开心的时刻。这时她就会进到屋内,点着一盏青油灯,上炕坐到靠灯桌的炕边儿。母亲盘起腿来,把我抱起,放在她两腿团起的圆圈里,开始她一生的嗜好,她先拿起水烟袋,用火媒头点着水烟,让我吹灭火媒头,她就一边儿呼噜噜的抽着水烟,一边儿开始教我学唱:许翠莲来好羞惭……母亲教的仔细,我学的认真,她享受着悠闲,我体味着舒适,这就是我学唱秦腔的初始。
我上初中时已经解放了,每年寒假,返乡的学生都会在乡政府要求和领导下,组织返乡学生宣传队,排练节目下乡演出,吸引来许多的农民戏迷。而镇上也有一些戏曲爱好者参与到此项活动中。我记得镇上的有谢志让,杨志茂,白铁匠,观音堂的孙德柱,米三叮,李王村的贾子元,他们主要唱古装戏,可谓人才济济。记得那次,镇上请来一个司鼓师傅,带着文武场面的全班人马,大大的加强了宣传队的阵容,也丰富了宣传队的演出节目,使我们学到了秦腔戏的许多知识。比如之前我们把演员带的胡须叫胡子,他们说这叫髯口;武生们手里拿的兵器,我们叫矛子,他们说这叫杆子……
从宝鸡回鲁桥看望父亲的画家李玉婷也被宣传队请来,给演员们画花脸,乐师们说李老师画的脸子真好,专业剧团的演员都办不到。我深深地相信这句话。李玉婷是我老伴儿张婉茹的姑父,他画脸的时候很认真仔细,苟家滩中的王彦章额头上有个青蛙,李老师叫扮演王彦章的孙德柱,把眼睛纵一纵后才开始画,画完后叫孙再纵一下,嘿嘿,奇迹出现了,只见那只青蛙的口一张一合,活灵活现。
孙德柱演出时,把我派为只有一句道白的配角,角色的名字我忘记了,我只记得演出时我站在桌子上,伸手搂住怀里抱的令箭,道白说:王彦章已死,你我兄弟回营喽。
青年农民杨志茂演的《清官册》,在群众中大受欢迎,大家百看不厌。他扮相好,声音清脆,毫不亚于专业演员。这个戏的名字又叫《调寇》,讲的是杨家将中的一段故事,我记得在寇准进宫前那段演唱特别精彩。而我最喜欢的就是寇准和皇上的那段对白,因为太喜欢了,到现在几乎还背的出全部的内容。
在孟店堡子瓦渣庙宣传时,白铁匠一家全家出动,唱了一出《探窑》。白铁匠是鲁桥西门外程家堡子人,他们唱《探窑》时全家上场,白铁匠扮演老旦,他夫人演王宝川,两个小小的女儿算是丫鬟,但是单单缺少一个扮家院的男角任务,就叫我应付差事。因为唱词、道白都不多,就在后台给我现教现学。开演后,我出场说:“打探寒窑事,早禀太婆知,”之后是四句唱词(叫板):“叫板太婆容禀了,三姑娘在寒窑身染重病,思想起我姑爷愁闷心中,她面黄肌瘦容不整,宁死在寒窑不回城。”等戏演到老太婆到窑门口了,老旦唱了一句落板:叫家院前去叩摇门,我说自己最后一句道白:三姑娘开门来!老夫人到了!唱完这句下场,我的心才算定下来了,完成任务后心里很是得意。
上高中时,我们的体育老师刘光汉,他虽不会拉又不会唱,但他爱热闹,多次把我们叫去老师食堂,给老师茶话会唱《苏武牧羊》。这时我和同班同学李平的苏武牧羊已经演得有模有样了,不但在学校演了几回,有次县上召开县、社、队三级干部大会,因县剧团在外地巡回演出,会议就把我们的苏武牧羊全班人马叫去,为大会助兴。
1956年,我考入了陕西师范大学,觉得上大学了,不能再过多的玩了,虽然有南郊中学前几年考入师大的校友来邀请我去参加学生秦剧团,我都婉言谢绝了。
我最后一次唱秦腔,是在前几年一次老同学聚会时。当时是在老同学姚昌民家里,昌民原来是在省剧协工作,是《当代戏剧》的主编。那次我们南郊中学高五六甲班同学在他家聚会,他还请来了临潼剧团两位女演员清唱,为聚会助兴,我和那位年龄大的女演员唱了《走雪山》,拉板胡伴奏的是她爱人。我俩得《走雪山》唱的非常顺溜,没打一个绊子。唱完她却对我说,你声音很好,但你年龄大了,我怕你拉不下来,就把好几句给腰了。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服气,心里说:你再唱长点,咱试试。
唱毕《走雪山》,那位女演员又唱了佘太君的一段戏,我发现她的口腔非常用力,,嘴唇肌肉忽闪忽闪的,有点颤动,这是为什么呢?我想来想去认识到,咱陕西人说话咬字口音重,演员只有这样,才能唱出秦韵秦声的滋味儿来,这不恰合了咱老陕人的脾性么。
1973年前后,先祖母与她的孙辈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