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最初的记忆

童年里最初的记忆,于我都很模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连贯不起来。我是七岁上的学,之后的很多事都能记起,感觉像是穿出了幽深的隧洞,脑海中顿时敞亮了。七岁之前的记忆,模糊而缥缈,犹如天地鸿蒙初开,又似一场大梦未醒,留给我一片混沌的空白。无论我如何修补记忆的裂缝,也无法还原出来。而有些记忆的珠子,历经时间磨洗,却是愈发闪出光芒,在脑海中,擦亮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暗。

我和弟弟都出生在自家的木盆里,是父亲亲手接的生。土家族的风俗,无论牲畜还是人,出生后,胞衣都会送去山里,悬挂在一棵树上。我的胞衣,也不知悬挂在哪一棵树上。出生后四五年内,我们住在爷爷留下的老房子里。那是一栋蛮大的吊脚楼,黑瓦木柱,飞檐翘角,不算气派,住了三家人,比较拥挤。我们家好像只有两间房,一间是灶屋,一间是吊脚楼上的睡房。剩下的住着幺叔一家和三伯一家,对他们两家我几乎毫无印象。只记得堂屋开有后门,供他们两家出入。堂屋是公用的,家神上供着一尊木雕的菩萨,有些阴暗。场坝外有棵高大的核桃树,吊脚楼下是一片斜坡地。后来,父亲找人挖平斜坡地,另修了一栋吊脚楼,成了我们的新居。

爷爷经常在大门前阶沿上搓草绳,或是打草鞋。奶奶去世得早,父亲不到十八岁,她就走了。爷爷去世那年,我才两岁。关于爷爷我也没记住什么,连他的相貌都模糊。他怎样在阶沿上搓草绳打草鞋,我也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是,有一次他从街上卖草绳回来,我和弟弟跑去山梁上接他。路边是一片树林,长着一丛野茶树。爷爷一身黑色灯草呢衣服,背着背篓,杵着拐棍,笑呵呵的。我们跑去接他,是因为他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粑粑。米做的粑粑,发得很泡,雪白好似一轮满月。我们怎么走回家,怎么吃那好似一轮满月的米粑粑,都忘了。记忆中,只有路边的一丛野茶树,和爷爷模糊的身影。

爷爷去世,在大伯家停灵。那晚,我只觉得非常热闹,而且奇怪。大伯家堂屋里很多人。爷爷先是躺在木板上,安安静静,一身黑衣。周围有哪些人,我都模糊,记得最深的,是爷爷的鞋子。他穿一双黑布鞋,露出一点红布。那点红布似乎格外刺目,几十年来,在我的记忆中不消失。最奇怪的是办夜那天晚上。土家族的丧事很浓重,尤其是停灵最后一夜特别热闹,有钱的女儿女婿会上猪羊祭,至少也有围堂祭,嫡手亲戚都会送一堂花锣鼓。土家族的花锣鼓由五种乐器组成,马锣在前,得得几声单调而起,随后是鼓噔卟楞噔繁密如雨,然后是唢呐—滴滴滴呐—呐滴滴呐—尖尖地吹起来,霎时间大锣当当地敲,钹也跟着哐嚓哐嚓地响,乐声粗犷而热闹。爷爷办夜那晚,我只觉得敲锣打鼓的进进出出,总也不完。其实,是来了一堂又一堂。我以为是同一帮人一直在敲打,简直无法理解。整个场面在我记忆中飘忽得很,好似一场梦。

在那栋吊脚楼里的记忆,都飘忽得好似一场梦。有些部分,却又清晰得宛如目前,只是不知发生在几岁,应该都在五岁之前。因为五岁之后,父亲新修了吊脚楼,我们就搬走了。住在老吊脚楼里时,我们家养过一条大黄牯,关在灶屋边的牛圈里。有一回,大黄牯生病,请来村里兽医治疗。我不知大黄牯得了什么病,兽医治疗时要在它舌头上割一道口子。当时我就哭,不让割。幼小的我觉得一割舌头,大黄牯就算不死,该有多疼,特别伤心。母亲安慰我,说大黄牯病了,这样治了才会好。兽医也打保证,叫我一旁看着,绝对不会弄疼它。我就一旁站着看。兽医叫母亲抓住牛鼻绳,扳开牛嘴。他用一把长长细细的刀,割开牛舌头一道口子。大黄牯的舌头没流血,它果然也没疼得叫一声,我才放心了。治疗完后,我去摸它的头,它扑闪着一双平静的大眼睛,头便在我手心里轻轻蹭动。

我有一个姐姐,是二伯的女儿。二伯精神失常后,二伯娘改嫁出走,留下的孩子由族里叔伯抚养成人。姐姐就来到了我们家。听母亲说,我和弟弟几乎就是姐姐带大的。在最初的记忆里,我对姐姐却没什么印象。多年后跟弟弟聊天,他讲到的一件事,倒是令我深深不忘。有一回姐姐喊他,喊了几声没应,就四道八处找。弟弟淘气,见姐姐找,便躲了起来。当门有棵桃树,枝繁叶茂的,弟弟就爬了上去。姐姐找他,是要他给大黄牯丢点稻草,找不见,只好亲自去。弟弟躲在桃树上,看着姐姐抱了一笼稻草,丢进牛圈给大黄牯吃。他不做声,静静地看,觉得很好玩。多年后讲出来,他还嘻嘻地笑。

那时候,姐姐好像很忙,绝少在家,多是去了山上砍柴。有时母亲做好饭,叫我去喊姐姐回来吃饭。我便跑去喊。山很大,雾气沉沉的,寂无人声。我站在山间路边大喊几声,一般听不到回答,只有自己的回声,在雾气沉沉的山湾里飘荡。等我回家不久,姐姐也就背着一捆柴回来了。有一年冬天,下着蒙蒙细雨,她跟母亲去公山砍柴,结果出了事。所谓公山,是属于大队的,归村里干部管理。村里干部禁止人们去公山砍柴,凡被抓到,就会没收。家家户户山场不宽,烧火做饭总是缺不了柴,自家山里的舍不得砍,村里人都会去别家山里偷,更会去公山里偷。村里干部也就管得越来越严,时常上山巡查。那天姐姐和母亲便被当场抓了,村干部要她们把柴背去大队部,还教育了一番。回来时,姐姐和母亲都很丧气。细雨和汗水湿了她们全身,头发一绺绺贴在腮边额头上。我只觉得那天的姐姐和母亲,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姐姐有三姊妹,两个堂哥,大的在幺叔家,小的在三伯家。我对姐姐的相貌毫无印象,对大堂哥倒是记得真确。我想,这主要与幺叔的女儿有关。这女儿叫丽丽,比我小几岁。那时她还不会讲话,不会走路,只在地上爬。阴暗的堂屋里,她爬在地上,浑身灰土,脸上也沾满了泥巴,就像一条小小的虫。我很诧异,觉得她怎么能这样在地上爬呢,肯定会出问题。然后大堂哥就出来了,拿着一个烧熟的洋芋,喂给她吃。他也不抱她起来,蹲着一口一口喂。丽丽就爬在地上,一口一口吃。后来,丽丽果然生病了,据说是患了白喉,去医院治疗也不好,就死了。我总以为她是天天在地上爬,才会生病以至于死的。她死在医院,幺叔抱回来就放在大门口簸箕里,用衣服盖着。我一点不怕,也不知死是怎么回事,连问都不问。多年后上了小学,我才得知,她被埋在锁口湾里。我便不敢从那湾里走路,迫不得已走一回,就算是大白天,也浑身发麻,只觉背上凉飕飕的,像是有阴风吹来。

吊脚楼下码着稻草、麦草和苞谷叶,经常捉迷藏,我们会躲在里面。当时我们有一块石头,光滑椭圆,形似鸡蛋,是我们当成宝贝一样的玩具。平常见母亲在窝里放一个引窝蛋,母鸡就会在里面下蛋。我们拿着形似鸡蛋的石头,也跃跃欲试,想做引窝蛋,引得母鸡下几个蛋。机会终于来了,我们看见三伯家的一只母鸡,就抓了来。母鸡很难抓,只当成了抱母鸡时,才特别好抓。抱母鸡是不会下蛋的,我们哪里懂。可怜那只抱母鸡,孵着一块冰冷的石头,被我们逼着要下出蛋来,怎么下得出。我们可不管,拿来木板盖严鸡窝,只等鸡蛋。过了几天,我们跑去掀开木板,母鸡已经僵硬,蓬松着羽毛,死得很难看。这可把我们吓坏了,不敢声张,生怕父母知道。结果,也没人知道。

三伯家有只公鸡总是死盯着我们,一刻也不放松,见我们过去,就扑上来啄人。弟弟说,都怪死燕姐,干嘛喂蜂儿,见人就发疯,依得我两石头砸死它。公鸡像是偷听了这话,更是针对我们,见一次追一次,吓得我们哇哇大叫。燕姐从屋里跑出来,嘘嘘嘘一阵吼,像是拦狗一样。我们一溜烟跑了。燕姐还在后面大声问,去哪儿?我们边跑边回一句——去山上看汽车。那座山很高,刀削一般,七八十度的坡,爬上去累死人,却是放牛娃的天堂。那时候,全队的牛都放在这座山上,山大草丰,不用犯愁牛会跑。大家三邀四伙,在山上修了茅草房子,下雨也不回去,烧红薯,烧洋芋,打牌,或者爬上山顶趖石板,戏耍个不够。在堂兄的指点下,我和弟弟第一次看见了汽车,远远地在群山之间奔跑。自此,我们隔三差五就爬上去一次,趴在岩石上,看着汽车一辆接一辆地跑。由于隔得远,汽车如同一个个蠕动的小虫子,听不见喇叭声。

燕姐大我五岁,她人很好,从不欺负我和弟弟。她家穷,没饭吃,没油吃,天天红薯玉米面酸菜萝卜片。父亲是屠夫,常年做猪生意,我们家里别的没有,吃的倒不缺。每当母亲一熬油,燕姐就来了,和我们一起油炸薯片。母亲喜欢她,顾念她家穷,对她很好。燕姐对我们自然更好。一起捡柴,她总是帮我们,像待亲弟弟一样。

一个下雨的日子,燕姐在幺叔家玩捡子游戏,不小心吞了穗珠串,哽在喉咙,下不得下,吐又吐不出。三伯喊对门大伯来化酒咙水。大伯是巫医,会打整,经常手里敲敲打打,嘴里念念有词,替别人驱邪消灾。只见他取白酒少许,掺入开水,点草纸一张,指指戳戳,叨叨咕咕,化于酒中,然后叫燕姐喝下。都道平安无事,过些时日就好了。不料,个多月后,燕姐一口气不来,翻眼去了。当时,我和弟弟在外婆家,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听母亲说,埋在某某沟边,从此那儿就闹鬼,无人敢去。如今走到那儿,我还是浑身起疙瘩,心里发虚头上发麻。在我记忆中的燕姐,始终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九岁的小女孩。

那七年里,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我能记住的,只是一些连不起来的碎片。听幺姨说,我一岁去她家时还不会走路,几个月后就可以满地跑了。小时候我很好动,在家里把瓶瓶罐罐全拿出来,摆了一屋子,还不许别人动,一动就哭。当时的房子或泥墙或板壁,地板未道水泥,坑坑洼洼起灰尘。由于天天在家里到处钻,我浑身糊满泥巴,甚至蜘蛛网,就被叫做灰老鼠。稍大后,只要听见母鸡咯咯得儿一叫,我便跑去捡鸡蛋,捡回来任何人要都不给,只给母亲,好像蛋是我下的,特特地向母亲邀功。亲戚们讲到这些事,总要笑话我,我却是浑然不觉,毫无记忆。我能记住的最遥远的事,可能就是和弟弟跑去迎接爷爷了。这几十年前一瞬间的小事,于我,便如洪荒世界的太初有记。

选自《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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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烟火人间

作者:曾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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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简介 

这是一本散文集。在武陵山区,美丽的清江边,有座城市叫恩施。从恩施过去三十多里,就到了群山环绕的芭蕉小镇,再走几里山路,有个叫龙潭沟的地方,即是书中写到的小乡村。此地居民多为土家族,依山傍水,修建着黑瓦木柱的吊脚楼。书中写到的人物多是我的亲人,或者邻居,也包括我自己。故事的发生地并不局限于那个小乡村。新世纪之后,农村人大多出门打工。他们走出乡村,涌进城市,在全国各地流动。他们到了哪里,故事便发展到哪里。

本书共分三辑。第一辑:失踪的童年。第二辑:远去的故乡。第三辑:何处是归程。每个人的童年,几乎都是单纯而快乐的。那时的乡村,还处在被市场经济冲击的前夜,可说是中国农村田园生活的最后几年。随着我们这一代(1990年前后出生的孩子)童年的消逝,乡村也日益孤寂与凋零。而父辈那一代的乡村,也正在远去。作为新一代,我们被迫远离家乡,在别人的城市谋求生计,不知何处是归程。书中人物的年代跨度较大,从民国时期一直到现在。我试图通过这些人物的故事,来反应乡村的变化。

名家推荐
曾瑞的散文,简练通俗,记录着当下时代底层人的苟且与卑微。不煽情、多隐忍,内蕴着一股力量。本书感情深沉,写出了乡村现实的孤寂与荒凉,以及底层的众生相。一群小人物的故事,浓缩着时代的影子。——野夫
曾瑞的文字有如山间清泉,清澈、明快,带有悦耳的声音。他阅世頗深,但又不为世俗所惑。他胸有丘壑,有时却像孩子般调皮。愿曾瑞能在这条光荣的荊棘路上越走越远。——慕容雪村
曾瑞的《烟火人间》,不过是基于了恩施这个母体,以及这个母体下特定的时代,用85后的视觉和思想,来描述那些充满着浓浓恩施地方特色的烟火味。他所离析出的,实际上是整个社会大背景下恩施个体生命的况味和本质。——谭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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