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往
-01-
“哇，你在华威读的金融？本科呢？”
“本科在伦敦大学，也是金融。”
“唔，高中呢？”
“高中在剑桥。”
“哈？”
“剑桥高中部啊。”
“那……初中呢。”
“华附。哈哈哈你是在查户口吗？”
他眼角的弧度很快下垂，嘴巴翘起来。
“哈哈，就是有点惊讶。”
我也笑，“啧啧啧”几声，转过身继续看试讲的卷子。
-02-
从7楼往下望，是羊城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我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卷起狂风巨浪——坐在我身后的男孩子，也来应聘某机构的初中英语教师岗。
坦白说，我坐在那里，只是因为随手点了一个微信报名链接，然后接到了通知笔试、面试的电话——那就来看看吧。
但是，他却很认真，最后爽快地签约，匆匆离开。六个入围的考生中，只有我，犹犹豫豫地跟HR说，可不可以宽限几天。
“帅同学，为什么呢？”
“我在等一个offer，唯一投递的一个企业，我还等两天，好吗？”
HR说哈哈哈哈好的。
-03-
那一刻，很恍惚。教师和企业，是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彼此真的井水不犯河水。
中学时读弗罗斯特的诗《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一纸offer，分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我在等。
-04-
“嗯，为什么不去做金融呢？比如四大？”还是忍不住转身追问。
“哈哈，你思维很跳跃啊。我朋友都在四大。我不喜欢金融，就这样。”他不断转动手中的笔，“你知道，金融的人都要很社会，我做不来，我不社会。”
“那么，为什么不教数学呢？”
“我喜欢英语啊。”
“不考虑进体制？”
“体制是什么？哦，你说编制？”
“嗯。”
“不自由，不喜欢。你想啊，学校里面是讲新知识，第一遍讲，很累的，辅导班是第二遍了，也有发挥的空间。”
“那……爸爸妈妈支持吗？”
“支持啊，为什么不支持？”他瞪大眼睛反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05-
我们的社会，似乎总是习惯给高学历的人们定性画框框——啊呀呀，你怎么跑去教书！而且还是教小学/ 初中！
记得每每说起深圳省外定点校招，好多清北博士应聘小学英语岗，听众一群“咿咿呀呀”之声。潜台词就是，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寒窗苦读十几载，怎么跑去教小屁孩ABC了。
其实有时我也不太理解，真的。
我知道，国以教育为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小初教育提倡素质教育，孩子耳濡目染，每天跟着博士学点知识之外的精神品质也挺好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反问：对于博士、名校研究生，除了基础教育，究竟还有没有更大的发展平台？
当然，你会说，待遇好啊。本来就是，深圳的小学英语老师，年薪26W+，包食宿，解决户口，博士、研究生均有一次性N万元补助，博士工作三年即评高级教师，每年三个月带薪假期，哪一条，不比很多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岗位强？
可是，扪心自问，博士们，你们甘心吗？
-06-
今天一面之缘的男孩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因为他很认真地说，他喜欢英语教育。
也许，当喜欢足够大，就没有什么值不值甘不甘心了。
本来，事物的评判标准就是不一致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愿意在高校里拉项目写论文，我乐意在孩子堆里当孩子王，怎么了？
而且，待遇未必比高校差。
我的老师跟我说：对于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职业的种类是不能束缚Ta的。
是吗？
我无比认同的一句话却是：选择比努力重要，平台比人才重要。
-07-
早两天在西安，二度拜访省图的展馆老师，叔叔说，孩子啊，你记住，工作也好，知识也好，首先要能转化为生产力，首先要能养活自己，别尽瞎扯些有的没的。
我真的挺赞同的。
工作这种东西，首要目的是换取劳动报酬，至于理想、情怀，可以留给另一个词，叫“事业”。
在你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不要谈事业。比如那个男孩子，坦言说在金融圈混不下去，又喜欢英语，那就先糊口饭吃。
“你真的要来这里吗？”我问。
“先签着呗。”他偏头狡黠一笑，随即在协议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
-08-
我没他那么果敢。仍旧唯唯诺诺，仍旧不知何往。
人问我急不急，怎么说呢，有选择性地急，但是，急也没有用。
今天跟S感叹，我说我怎么着也要有所行动啊，啊呀看到你们每天风风火火地到处面试，我慌
她哈哈哈哈哈回，投那么多有屁用，还不是一个offer都没拿到。
我们的群聊名字是“拿到XXoffers马上改群名”，我取的。S和我一起走了XX企业的笔试、面试全流程。
在暗搓搓的等待里，不知怎么就生起了许多期待。好像，没有什么喜欢与厌恶。
-09-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感觉生活容不得提前打好草稿，没有预演，没有彩排，也没有从头再来。
我只能这样一点点地往前挪，总有一刻，终要踏上其中的一条路。
好了，起码，截止到今天，我暂时不会毕业就失业了。至于未来，交托给上帝。
不知为何，我总是虔诚地相信，他会给我最好的。
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