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香驱俗氛,生活中不可无此意味
焚香,是古时文人普遍闲雅之事。不少文人都提到自己有嗜香之癖,黄庭坚“天资喜文事,如我有香癖”;董若雨“老翁平生有香癖,柏子拈灸树根炉”。
古之食、衣、住、行、医药,皆可以香品佐之。书斋、卧房、庭院乃至户外,处处能见香之踪影。
书 斋
寂静书斋昼掩扉,一帘香篆故依依。
南宋赵希鹄在《洞天清录》这样描绘理想的书斋:“明窗净几,罗列布置,篆香居中”。伴着清烟飘翻开启一日的生活,是文人书斋生活的标配,毛元淳《寻乐编》言:
早晨焚香一炷,清烟飘翻,顿令尘心散去,灵心熏开,书斋中不可无此意味。
读书是士人生活中重要的一环,读书写作时佐以品香,乃闲雅生活中的一大乐事。陆游很喜欢焚香读书,即便是生活维艰困厄,买香的钱也不能省,其《假中闭户终日偶得绝句》诗言:
官身常欠读书债,禄米不供沽酒资,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玉溪诗。
书斋焚香除了可以增添读书之乐外,还可提振精神“辟远睡魔”有助读书,明代《猎香新谱》就记载了读书时焚烧的香方——“窗前省读香”:
菖蒲根、当归、樟脑、杏仁、桃仁各五钱、芸香二钱,右研末,用酒为丸,或捻成条阴干。
窗前省读香专供文人焚于书房,借以清心醒神。读书时若有倦意,焚烧此香可提振精神,不思睡眠。
香,不仅是文人读书时的“静友”,也是闲坐清谈必不可少之物。有不少文人喜欢焚香招待客人,韩淲《山林》:“客至不劳闲酒食,一瓯茶炷一炉熏”;许棐《题常宣仲草堂》:“客来无可款,石炉添水沉”。
许棐待客所焚的是一炉水沉香,香尤酝藉清远,只需一点就能够香盈满室。在焚香营造的宁静舒适氛围中闲坐清谈,乃文人之清致。曾几《东轩小室即事》一诗,生动描写了焚香待客一事:
有客过丈室,呼儿具炉薰。清谈似微馥,妙处渠应闻。沈水已成烬,博山尚停云。斯须客辞去,趺坐对馀芬。
有客造访,唤童子焚上一炉沉香,清幽的芬芳让书斋更显幽雅安谧。待到客离,沉香燃尽却仍有余香绕梁。诗人独坐于博山炉前,仿佛与友人交叙的兴致意犹未尽。
户 外
岩屋镫悬松外月,石炉香散竹间烟。
嗜香者,不可一日无香。古人在外出游玩时也常携炉备香,张岱在《游山小启》中便写道:
“凡游以一人司会,备小船、坐毡、茶点、盏箸、香炉、薪米之属....”。
在游山玩水的过程中焚香煮茗,是彼时文人的雅好。陈继儒喜欢在盛暑时泛舟焚香避暑,其《陈眉公全集》中说:
“吾乘小舟, 避暑避客。高柳之下, 密芦之侧。卷帘焚香, 施章布席”。
泛舟焚香亦有无穷妙处,临水的环境空气湿度大,对于香味的提升大有裨益,此条件下焚香,烟减而气增,香气变得柔润不燥,细腻灵动。
三五好友,徜徉于山水间,择一风景佳处,煮茗焚香、观云水变化,实在是人生快意之事。纳兰性德《某上人书》言:“茗碗熏炉,清谈竟日,颇以为乐”。
古人焚香讲究,不同的生活场景,要搭配与之相契合的熏香。高濂《论香》中记载,品茶时宜焚熏玉华香、龙楼香,撒馥兰香等具有蕴藉气质的熏香。这些香品均为高濂日常所用,其《遵生八笺》中记载了撒馥兰香的配方与制法:
沉香三两五钱、冰片二钱四分、檀香一钱、龙涎五分、排草须二钱、唵叭五分、撒馥兰一钱、麝香五分、苏合油一钱、甘麻然二分、榆面六钱,蔷薇露四两,印作饼烧,佳甚。
若一人在竹林、山野间焚香习静,则可选择安神清心的柏子香,杨冠卿《秋日怀松竹旧友》:“林下松风曲,炉边柏子香” 。柏子香制作简单,采侧柏之实,用沸水焯一下,然后浸在酒中密封七天,再取出阴干即可为炉熏。
柏实的芳香气体主要成分为菘萜、柠檬萜,具有松弛精神、稳定情绪的作用,非常适宴坐习静时焚熏,释道潜《与愚上人宿天竺》诗言:“柏子烟中能宴坐,想无馀习可攀缘”。
寝 帐
帐里炉香春梦晓,树梢烟澹绿窗开。
古人休卧之时也要燃香,寝帐添香是文人诗中经常描写的生活细节,毛文锡《赞浦子》:“锦帐添香睡,金炉换夕薰”;王润《闺梦》:“流苏宝帐锦毸毰,侍女添香夜几回”。
睡觉时,焚一炉好香,能够舒缓紧张的情绪和压力,让人一夜好眠,杨冠卿《秋怀》 :“焚香快熟睡,梦破尚微曛”。
帐中焚香宜用隔火煎香之法,这种焚香方式取味不取烟,香气舒漫无烟燥感,非常适合密闭空间熏香。蔡伸《虞美人》:“觉来重试古龙涎。深炷玉炉、烧气不烧烟”描写的就是隔火煎香之法熏焚古龙涎香。
龙涎香是宋代著名的合香制品,周嘉胄《香乘》中收录了不少名为“龙涎香”的香方,复杂的有十几味香材,简单的仅用沉香、龙脑两味香料配伍合香,周嘉胄《香乘》“小龙涎”:
沉香一两、龙脑半两,右为细末,以鹅梨汁和作饼子,烧之。
居室熏香不仅让人感官上十分舒适,而且还有祛邪辟秽之功用,高濂就提倡在床榻前焚香辟秽,其《遵生八笺》“晨昏怡养”条载:“榻前时焚苍术诸香,勿令秽污,以辟不祥”。
侵晓至深夜,案牍劳形至闲暇假期,焚香如同穿衣吃饭一般重要,成为古人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
香之于生活的好处,屠隆《考槃馀事》中有很精彩的总结,他认为香可“清心悦神、畅怀舒啸、远辟睡魔、薰心热意、醉筵醒客、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