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清初三大奇书的《读史方舆纪要》

  陈其弟

  明末清初,有位常熟人顾祖禹,编过一部书叫《读史方舆纪要》,由于其内容丰富、地名齐全、考订精详、结构严密,不但远胜于唐《元和郡县图志》、宋《太平寰宇记》、明《寰宇通志》《大明一统志》,哪怕是与清代官修的《大清一统志》相比,也并不逊色。因此,长期以来,被学界推崇备至。

  清代扬州学派代表人物江藩在他的代表作《汉学师承记》中认为“读其书可以不出户牖而周知天下之形胜,为地理之学者,莫之或先焉”。又云“世所称三大奇书,此(《读史方舆纪要》)其一也,其二则梅文鼎《历算全书》、李清《南北史合抄》。”

  《清史稿·顾祖禹传》评价《读史方舆纪要》称:“宁都魏禧见之,叹曰:‘此数千百年绝无仅有之书也!’以其书与梅文鼎《历算全书》、李清《南北史合钞》称三大奇书。”魏禧对《读史方舆纪要》的评价可谓高矣!甚至超出了同期大儒顾炎武的同类著作《天下郡国利病书》。

  魏禧何人?明末清初散文家,与汪琬、侯方域并称清初散文三大家,与兄际瑞、弟礼合称宁都三魏,可见也非泛泛之人。

  祖传舆地之学的顾祖禹

  《读史方舆纪要》因其编写体例便于翻检,也可当作历史地理方面的工具书使用,至今仍是历史地理学者乃至研究历史、经济、军事的学者们必读的重要参考书。获此“殊荣”的《读史方舆纪要》的作者是我们苏州常熟人。

  顾祖禹(1631-1692)字复初,一字瑞五,号景范,江苏常熟人,顾柔谦之子。因其世居常熟宛溪,即宛山之溪(宛山在常熟县西南五十里,亦曰苑山,与无锡接界),被学者称为宛溪先生。他的高祖顾大栋撰有《九边图说》,曾祖顾文耀、父亲顾柔谦都通晓舆地之学。顾祖禹自幼聪颖过人,好学不倦,背诵经史如流水,且博览群书。在家庭的影响下,他毕生专攻史地,尤以沿革地理和军事地理的研究为精深。

  顺治元年(1644年),清兵入关,顾祖禹随父避居常熟虞山,长期躬耕授业,过着“子号于前,妇叹于室”的清贫生活。虽然生活如此之艰难,亦耻于追名逐利,走入仕途,秉持文人气节。相反,他选择了以著书立说为手段,以匡复亡明为目的的道路。父亲去世后,他迫于生计,年方弱冠,便为里塾师,曾寓居钓渚渡,投靠范贺(字鼎九)。后居胶山黄守中家。“月得脩脯只六金,以半与妇,俾就养妇翁家,余尽市纸笔灯油”(《[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40《杂识》),意思是说,在以塾师为谋生手段的日子里,除了家庭日常开销,其余所剩积蓄全部用于做学问的“纸笔灯油”费用。

  秉承父命纂《纪要》

  自顺治十六年(1659)始,顾祖禹秉承父亲遗命,边教私塾,边开始《读史方舆纪要》的著述,盖将以为“民族光复之用”。康熙十三年(1674),三藩起兵,顾祖禹只身入闽,投靠耿精忠,欲借其力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起义失败后,顾祖禹重返故里,继续撰写《读史方舆纪要》。

  关于这一段经历,单学傅《钓渚小志》记载得很精彩:“范鼎九贺,际乙酉之变,闻野哭声,迹之,乃芦苇中小舟二人,问姓名,一为顾祖禹,一为黄守中,皆锡山豪杰,遂共酾酒祷天,大哭于云庆桥而订交焉。顾尝游耿逆之幕,不用而去。纂《方舆纪要》,成于鼎九家者大半,故亦自号宛溪子,以钓渚稍西即宛山荡也。”说的是范贺在芦苇荡中偶遇顾祖禹和黄守中,因为“情投意合”而结交成友,顾祖禹凭借一面之交的友谊,在范贺家完成了其传世名著《方舆纪要》的大部分书稿。

  康熙二十六年(1687),昆山人徐乾学奉诏编修《大清一统志》,因知祖禹精于地理之学,徐便再三邀请顾祖禹参与《大清一统志》的编修,但顾坚持民族气节,不受清廷一官一职,书成后甚至拒绝署名。据《[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21《顾祖禹传》记载,在此期间,顾祖禹利用工作之便,遍查徐氏传是楼藏书,为《读史方舆纪要》的修撰,积累了大量资料。从某种意义上说,参编《大清一统志》的经历,也助推了《读史方舆纪要》的进一步完善和提高,徐氏传是楼的藏书不但为《大清一统志》的编修之利用,也成就了《读史方舆纪要》更加完备。经过30余年的笔耕奋斗,约在康熙三十一年(1692)前,也就是顾祖禹50岁左右时,终于完成了这部举世闻名的历史地理巨著。

  《读史方舆纪要》的特点

  《读史方舆纪要》原名《二十一史方舆纪要》,常简称《方舆纪要》,是清朝初年顾祖禹独撰的一部巨型历史地理著作。关于书名的由来,作者在《凡例》中有说明:“是书以古今之方舆,衷之于史,即以古今之史,质之于方舆,史其方舆之向导乎,方舆其史之图籍乎!苟无当于史,史之所载不尽合于方舆者,不敢滥登也,故曰《读史方舆纪要》。”可见,这是一部融合历史和地理的历史地理专著,因为参照的主体是《二十一史》,因此,原名《二十一史方舆纪要》,后来改称《读史方舆纪要》,强调了“读史”的概念,不仅仅是照搬照录的摘抄,使之更具学术价值。

  《读史方舆纪要》共130卷(后附《舆地要览》4卷),约280万字。综观全书有如下一些特点:第一,就其性质而言,《读史方舆纪要》是一部地理著作。有清一代地理著作层出不穷,其中,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最受后世称道。第二,具有浓厚的军事地理色彩。顾祖禹著述《读史方舆纪要》的主要目的之一既然是为反清复明之需,当然十分注重军事的记述。着重论述州域形势、山川险隘、关塞攻守,引证史事,推论成败得失,“以古今之史,质之以方舆。”难怪张之洞《书目答问》将它列入兵家,评论说:“此书专为兵事而作,意不在地理考证。”第三,注重经世致用,有关国计民生的问题尤其重视。顾祖禹认为:舆地之书不但要记载历代疆域的演变和政区的沿革,而且还要包括河渠、食货、屯田、马政、盐铁、职贡等历史自然地理和历史经济地理的内容。书中对于有关国计民生的多写,无关者少写,可以说是详人之所略,略人之所详,这正是《读史方舆纪要》有别于其他地理著作之处。第四,治学谨严,考证精详。为了编撰这本巨型历史地理著作,顾祖禹先后查阅了“二十一史”和100多种地方志书,旁征博引,取材十分广泛。同时,他也比较注重作实地考察,纠正了前人的一些重大错误。

  《读史方舆纪要》的主要传世版本有稿本、抄本和刻本,大约有20多种。

  稿本为顾氏原来的稿子,发现于20世纪20年代初,杭州抱经堂主朱遂翔在绍兴收得,后出让给杭州藏书家叶景葵,叶氏花了两年将其翻旧为新。30年代叶氏将其给钱穆先生鉴定,钱穆先生看后决定分卷出版,结果因为抗日战争爆发而不了了之。1941年,叶氏将全部书稿捐赠给上海合众图书馆,由苏州人顾廷龙馆长保管,新中国成立后合众图书馆与上海图书馆合并,991年秋,稿本印影版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抄本主要是因为顾氏后人家贫无力翻刻,求书者只能云集无锡重金雇人抄录,比较著名的抄本有北京图书馆纬萧草堂四种抄本,上海图书馆树宣草堂五种抄本,日本也有两种抄本。

  《读史方舆纪要》刻本

  《读史方舆纪要》的首次刻印是在康熙五年(1666),由助纂《读史方舆纪要》的华长发刊刻州域形势五卷,其书名为《二十一史方舆纪要》,此当据顾氏早年的72卷稿本所刻,是顾祖禹生前的唯一刻本。

  嘉庆十年(1805)有彭万程的九卷州域形势刻印出版,仍然不是全书。

  嘉庆十六年(1811),四川龙万育在成都以敷文阁名义将全书刻印发行,即“敷文阁本”。该刻本是刻本中的第一个足本,不但将正文130卷全部刻印,而且附录了四卷本《舆图要览》。从光绪十八年(1892)至光绪三十三年(1907),有两种不同卷数的《读史方舆纪要》在不断刊行。

  九卷州域形势本有道光长沙黄冕本、朱棠刻本、友兰堂本。130卷本有光绪三年敷文阁重刻本、光绪五年蜀南桐华书屋薛氏家塾修补本、光绪二十五年新化三味书室邹代过校本、光绪二十七年图书集成局刊本、光绪三十年慎记书庄石印本、光绪三十三年广雅书局本,除新化三味书室邹代过校本与敷文阁本有较大不同外,其他各本均是据敷文阁本重刻。

  抗战前夕,商务印书馆据敷文阁本铅印出版,收入《国学基本丛书》中,为第一部铅印本《读史方舆纪要》。1955年,中华书局又据此重印。2005年初,中华书局出版了由贺次君、施和金先生校勘的《中国古代地理总志丛刊》之《读史方舆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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