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品读】邓荣森：《海隅长吟》的人文精神初探 / 四六文摘

【云帆品读】

《海隅长吟》的人文精神初探

作者：邓荣森（深圳）

《海隅长吟》作者简介

徐中秋，浙江省台州市人。中文系毕业，高级讲师。在国内外各种刊物上发表诗词作品数千首，论文60多篇。其中《山村女教师》等作品，三十年来为孙轶青、郑伯农、柳斌、杨叔之、雍文华等无数领导、专家、学者在各种讲话、论文、教材中肯定、举例、引用不下百次。多次获中华诗词学会和诗刊社举办的全国诗词大赛一二三等奖和第七届华夏诗词奖“优秀论文奖”(华夏诗词奖首届设论文奖)。90年代曾应邀出席在澳门和新加坡召开的国际诗学研讨会，多次在国际诗词学术论坛上作论文报告。任全球汉诗总会常务理事、浙江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台州诗词楹联学会常务副会长、黄岩诗词楹联学会会长，《鸿雪诗词》顾问。著有诗文集《望峰诗文稿》《滴水集》《海隅长吟》等。主编或参编十几部大中型诗词楹联选集。

《海隅长吟》的人文精神初探

邓荣森（深圳）

当下，诗词文化界存在“人文精神缺失”的现象。梳理一下有三：一是真诗人少、通过“产诗机”弄出来的高产“作品”充斥诗坛。二是写“假、大、空”的题材多，关注民生的优秀作品少。三是有的人热衷于附庸风雅、沽名钓誉，甚至从中谋利。最近，收到著名诗人徐中秋先生的新书《海隅长吟》。这本书让人眼前一亮，令人振奋，字里行间充满了人文精神。本文将从如下几方面谈谈我的学习体会。

一、人文精神是诗人附体的国魂

古人“上揆之于天”“下察之于地”, 而人是宇宙万物的中心，因此有“中考之于人”的说法。这种文化精神围绕人生价值目标、揭示人的自我价值，尤其是对民生的关怀，始终成为中国古代文学的主题。早在先秦时代，我国就有敬德保民、民为邦本的思想。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学说以“仁”为核心，强调“爱人、尊重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文人在关注民生的同时，往往对造成生民痛苦的根源进行揭露、抨击，这又形成了古代文学的怨刺传统。从《诗经》开始，就有很多作品针砭时弊、指斥昏君，如《大雅·民劳》是召穆公刺厉王，《大雅·桑柔》为芮伯刺厉王，屈原的《离骚》责数楚王的昏惑。直至后来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白居易，甚至诗仙李白，都有大量的充满人文精神的优秀作品让我们耳熟能详。

徐中秋先生作为中国大陆的老诗人，对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和关切，对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精神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是难能可贵的。他90年代曾应邀出席在澳门和新加坡召开的国际诗学研讨会，多次在国际诗词学术论坛上作论文报告，通过他的作品与海外华人同行交流，展现作为国魂的人文精神。这在《海隅长吟》这个集子，更是随处可见。如《癸巳送春》：风雨连宵催绿肥，奈何又得送春归。花魂委地莺声老，举手相辞不忍挥。又如《过年》（二）：莫道花开便是春，甜酸指数可当真。弦歌晚会年相似，路角几家愁又新？

如果说作者的前两首七绝只是对时令变化的有感而发，而下面这首词《浣溪沙·阿炳故居》：“一曲梁音绕到今。泠冷弦外撼人心，两行清泪湿前襟。残月凄凉泉水冷，早春料峭楚山深。尽将苦难付胡琴”；和一首七律《问月》：“云淡星稀雁字天，花间举酒对婵娟。嫦娥可被潜规则？吴质追回苦力钱？肯搭飞船归故里？抑留冷殿作神仙？因嫌中土尘狸重，便竟心偏国外圆？”则具体到了人。还有五律《一江山战役六十年祭》《望海潮·长潭翻船事故五十年祭》等都是体现诗人的人文关怀的佳构。

人们常说“挚爱真善美，关切天地人”。徐先生就是这样把一个人、一个民族的内在灵魂视为生命。将对人的个性和主体精神的高扬，对自由、平等和做人尊严的渴望，对理想、信仰和自我实现的执著，对生命、死亡和生存意义的探索等作为自己终身的使命去写诗的。

二、人文精神是诗人的情感内核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先来说说李白这首脍炙人口的绝句《早发白帝城》是如何写出来的。李白因投靠永王李璘，在李璘被镇压兵败后，被贬流放到不毛之地夜郎，就当诗人行至白帝城的时候，忽然收到赦免的消息，惊喜交加，随即乘船东下江陵。这首有名的七绝，不无夸张和奇想，写得流丽飘逸，惊世骇俗，美轮美奂，但又不假雕琢，随心所欲，浑然天成。全诗洋溢着诗人经过艰难岁月之后突然迸发出的一种激情。而特别值得称道的是，李白在受权贵排挤、被流放时，始终保留着一份积极的情愫，并强烈蔑视权贵。

像李白这样充满人文价值的作品，徐中秋先生的《海隅长吟》比比皆是。由于诗人时时关注人类价值及其精神表现，因而具有丰富的情感，他的作品随处可以找到人文精神的影子。譬如《赏花戏题》：“油菜初黄香染衣，日斜潇洒踏歌归。老妻嗔我风流甚，身后身前彩蝶飞。”这首作品题材看似平常，但作者首联以赏花过程作为铺垫，三、四句笔锋一转让妻子出场，有如神来之笔，既写得美，又幽默凤趣，别具一格。

徐先生的《菩萨蛮·下龙湾》，更是好评如潮: “休夸尝遍三江酒,纵然踏尽衡庐秀。未到下龙湾,莫论天下山。千螺青倒映,海面明如镜。我是画中人,绫屏扇扇新。”作者通过比较和衬托手法不仅突显的是下龙湾的奇特风光，更是对“我是画中人”那种闲适人生的感悟。

《海隅长吟》的成功之处在于作者善于挖掘和驾驭题材，总是自然而然地有着自己独特的感受，总是能捕捉诗意，总是能在被常人所忽略之处擦出他的思想火花。比如，在《水龙吟·汉阙怀古》这首词，他为“烽烟起处，横尸累累”而发出“凭谁见证”的深沉感叹，悲愤地感慨“华夏皇皇，膏腴万里，屡遭奇耻 ”，他在“阙碑前，默默轻揉瘢迹，问千年史。”至此，诗人的家国情怀一览无余。他的《失地农民》这首诗对失去土地的农民深表同情:“东风一夜失园田，雾淡楼林势接天。郊外泥潭牛喘月，城中村苑树摇钱”。面对冠疫肆虐期间的社会现象，他在《感事》中深深忧虑：“冠疫末消文网张，江城人物恁多殃。小红偏爱前朝曲，旧戏连连又上场。”徐先生这些作品充分说明，人文精神是诗人的情感内核。没有人文精神的情感是苍白的肤浅的空幻的。

三、人文精神是诗人必备的品格

塞缪尔·斯迈尔斯说：“知识、学问应该和善行结合。”（见《品格——个人和民族的力量源泉》，《新华文摘》2000年第11期）徐中秋先生中文系毕业，高级讲师。在国内外各种刊物上发表诗词作品数千首，论文60多篇。他著作等身，知识面广、诗词文化的造诣颇深。长期的修炼使他具有正直、公平、自由和正义的人文价值观念。我们可以从他的诗集《海隅长吟》略见一斑。

先看看这首《夜宿山村》：“后岭前山渐露形，乌云遮却启明星。雄鸡啼破黎明寂，万户千家犹未醒。”诗人运用白描手法，色调清泠，颇有画面感。转结出人意表，余音缭绕。历经沧桑的慈母生日，诗人写道：“头发乌油背未鲐，根深叶茂老庭槐。奈何那把眉头锁，任是春风吹不开”。（《老母九秩大寿》）刻画精到，涵意耐品。作者还在《题柴门石道笋照》对笋的命运作了耐人寻味的寄意：“蓄势娘胎盼到春，谁知竟作席中珍。东君不肯护娇弱，长恨凌云志未伸”。诗人到日本旅游，情不自禁填词《浣溪沙·琵琶湖野鸭》：“闹市长桥荫绿杨，芦丛小筑水云乡。清波红掌戏斜阳。觅食无须防暗毒，出头不用惧明枪。任凭曲项唱春光”。

最后，重点鉴赏这首七律《潘汉年故居》：“西风落叶夕阳曛，铜像端居已拂尘。文件依然红与黑，草民谁辨假还真。少年曾负兴邦志，垂老长囚替罪身。扑朔迷离云里月，说圆说缺只由人”。潘汉年（1906-1977），江苏宜兴人。1925年加入中共。1955年4月3日，因莫须有的“内奸”问题被秘密逮捕判刑。1982年8月，中共中央为其平反昭雪，称之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久经考验的优秀共产党员，党的统一战线的卓越领导人。这首诗有一明显特点，就是充满人文情怀而又中规中矩、遣词恰到好处。写这种题材充分体现了诗人不凡的品格。作者不凭技巧，全凭人文精神打动读者。正所谓诗语淡而味永，议直而境深。我们无须深究历史是非，但可在不作“妄语”前提下抒发情感。此律首联牵动人心，尾联耐人寻味。不失为佳构。

常常听到一些作者抱怨：“现在已不会写诗了。”究其原因多多，感慨五味杂陈。徐中秋先生这样既有胆识又有文采的老诗人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也许有的人会持不同意见，甚至无端指责、欲加之罪，我们可以通过作者下面的两首诗看看诗人的内心世界。第一首是：《观送援鄂医生》“毕竟人心肉长成，赞歌并不尽虚情。白衣天使临行际，一路都闻哽咽声”。第二首是：《久旱偶雨》“田裂渠干禾半焦，骄阳烤肉暮云烧。偶将几点星星雨，赚得感恩声似潮”。其间的情怀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应该学习和包容作者的诗观，正如他所推崇的：先生一语便惊世，“知否诗魂是国魂”！（《贺杨叔子院士米寿》）我们期待徐中秋先生有更多的好作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