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林:字字见血的自我剖析

瞿秋白是中共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曾两度承担中央最高领导责任。1935年2月,他在福建长汀被国民党逮捕,严拒敌人多次劝降。6月18日,他被敌人押解至长汀公园,选择一处草地席地而坐,面对枪口,笑谓刽子手“此地甚好。”然后用俄语吟唱《国际歌》,英雄就义,享年仅36岁。

虽牺牲于敌人枪下,却一度被扣上叛徒帽子,只因他在就义前27天写下了《多余的话》。这是一篇需具备一定阅历和党史知识方能读懂的文章。

国民党五次围剿苏区,红军主力撤出根据地,被迫踏上漫漫长征路。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教育人民委员(相当于教育部长)、身患重病的瞿秋白不幸被捕,并被暴露身份。蒋介石电令劝其投降,瞿秋白数度拒绝,并借敌人令其书写“自白书”的机会,写下了《多余的话》。

他信手在文首写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既似独自呢喃解释心结,又似与友人促膝坦陈胸怀的开场白。

在代序“何必说”中,他陈述了撰文的忐忑和纠结,最终表示,“我愿意趁这余剩的日子,写一点最后坦白的话。”文人有半遮半掩真实想法的旧习,而此时的瞿秋白却反其道行之,剖析内心,字字泣血。

瞿秋白出身于破落封建士大夫家庭,给他播下多愁善感、彷徨动摇的情感种子;家族破落又激活他内心渴望自由、憎恶压迫、最终走上革命道路的因子,两种元素冲突形成了他复杂的精神世界。“历史的误会”一节细述了他背叛封建士大夫阶级,树立马克思主义信仰的心路历程。党的“八七”会议上,陈独秀因大革命失败而下台。阴差阳错,这份责任落到始终以“书生”自居的瞿秋白头上。他坦承这是天大的“历史误会”。

“脆弱的二元人物”“文人”二节表露了他内心的矛盾自责,错综复杂的党内外斗争令这个羸弱的文人心力交瘁,欲行无力,欲罢不能。

最后一节“告别”是全文高潮。他拒绝背叛信仰。静待死亡随时降临之际,却心境平和,寄语同志“你们在斗争中勇猛精进着,我可以羡慕你们,祝贺你们,但是已经不能够跟随你们了。”他痛陈对虚伪的厌恶,“揭穿假面具是最痛快的事情……尤其是自己能够揭穿。现在我丢掉了最后一层假面具。你们应当祝贺我。”他还表达了对妻子和女儿的爱恋,“我一直依傍着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我如何不留恋?”“我还留恋什么?……我的女儿,以及一切幸福的孩子们。我替他们祝福。”他留下了最后的愿望,“如果我还有可能支配我的躯壳,我愿意把它交给医学校的解剖室。听说中国的医学校和医院的实习室很缺乏这种实验用具……”

《多余的话》一度让瞿秋白背上叛徒污名。《多余的话》也为我们留下了一位革命家丰富的情感世界和艰难的心路历程,成为一份独特的精神遗产。

(本文原载于《浙江工人日报》2021年8月24日第三版,发表时略有删节)

文首题字:沈强民

文末篆刻:孙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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