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台外万头坑

燕下都的城墙还有诸多矗立的痕迹,一些地方被围上了栏杆,被罩上了雨棚,完成了仪式性的过渡;从城垣遗址过渡到了放大镜下的标本。远望,巨大的坟丘隆起于地面,排列成一串神秘久远的符号;每一封黄土之下都有曾经轰轰烈烈的一生,如今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剩下了这封土,在后人的视野里还具有一点点地平线隆起的意义。

燕国的都城是巨大的,即使以今天的标准看也是巨大的:现在在原来40平方公里的城垣范围内有二十四个自然村。都城里有农耕区,有手工作坊区,有皇宫区,还有墓葬区。办公区礼宾区就是以高高武阳台为首的一系列高大土台。

武阳台,据说如今只有十亩大小了,当年,在燕昭王的当年,这个象征最高皇权的台子是一百五十亩大,比现在大十五倍。即便已经缩小了这么多的台子,今天站上去依旧是让人感叹不已的。

因为周围都是太行山的山前平原,是易水河的冲击平原,一望无际再无遮拦,所以被时间磨去了一半以上的高度的武阳台依旧是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的,武阳台村的树梢都在脚下,家家户户的院落都在眼底;平原上向北渐次排列开去的一系列土台都历历在目:观景台、黄金台、老姆台……

这是当年燕国的迎宾大道,外来的宾客到来以后要先在城外的台子上住下来,等待国王接见的。外国宾客或者使臣走进燕国国都,仰望巨大的武阳台,一步一步地登上来,那种心怀恐惧的仰望肯定是先就让燕国在他们心目中胜了一局的。这当然只是修筑高台的重要目的之一。耀武扬威之外,更有皇权尊贵高高在上的天然寓意,还有登高望远、观敌瞭哨的实用功能。

不过高台的威力有时候比不上深坑,燕国都城之外发现的连续十四个大坑,累计五万个人头骨,才是燕国威严的最直接体现。这五万个人头都是男性,年龄大致分布在十五六岁到五十多岁之间,显然都是战争或者极刑的收获。残酷的冷兵器时代,一场战争动辄成千上万的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己方阵亡者大致还是要有个全尸待遇的,对方的死者甚至被俘者就只能有这么一个砍头的结果了。

生存和发展所面临的最大的安全问题,始终是国与国之间最为纠结,花费最多,消耗最多,付出也最多的问题。尽管如此,也还是避免不了最终被他国所灭的命运。强大的秦国势如破竹地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埋藏在人人心中的绝望预感终于迎来了天塌地陷的大结局。

回望两千多年前的一切,超脱了的后人是不是可以说国与不国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新的统治也是统治,原始的抵御抵触未必就不能原始的融合融汇妥协。倘若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之中,没有参与这一切,那么过了多少年以后,外面改天换地又与其何干焉?人类究竟有没有集体的智慧来一起避免战争,而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虽然不能,但是这一定是一个大的方向。今天的欧洲大致走到了这一步,但是也面临这难民和恐怖主义对和平体制的严重威胁;未来的世界,几百或者几千年以后的世界,一定也会有一种体现人类集体理智的光辉的时代来临吧。

那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全人类的解放。在还没有实现之前,很不幸,历朝历代从燕国这些被砍下头颅的人们,到现在站在旧燕的土地上的你我在内,都是人类缓慢的进步甚至经常倒退的历史过程中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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