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李鲁燕组诗
李鲁燕，曾用名李燕，山东夏津人，德州作协会员，山东散文学会会员。教育工作者。文字散见于《山东教育》《德州晚报》《鲁北文学》《最散文》《最美文学》《中外文艺》《中国诗影响》《学说》《诗东北》《山东诗歌报》《昆嵛》杂志《齐鲁文学精品年选》《华夏孝文化》等纸刊及电子杂志。
黄昏、命运或其他（组诗）
李鲁燕
光
就算花开的漫山遍野，用上倾世倾城的力
用上世上仅有的慷慨
也不能买下春天
倒是那些照耀过我们年轻的脸的光芒
会将我们衰老的身体，重又揽入怀中
甚至舍弃他自己，将我们覆盖
哭泣过的月亮
无法从水里捞出一枚月亮
想象不出湿漉漉的月亮
我也摘不到天上的月亮，不能把它攥在手心儿
但我喜欢月亮
喜欢淋在雨里的月亮
连同喜欢能隐藏月亮眼泪和哭声的雨
我喜欢月亮忍住哭还举着灯盏
喜欢它照耀和怜悯蚂蚁的样子
甚至喜欢它把自己掉进水池，溅起的光斑
黄昏、命运或其他
水知道自己不会开花
它托举花瓣的眼睛就暗了下来
念旧的人立在原地
他看不见失去和残缺
落日的泡影越来越大
终于被夜咽了下去
树木摇头
它们把圆滑藏于内心从不示人
只有那些草俯身又站起
它们还没有学会屈从神指给的命运
一条河的名字
其实青年河已经不年轻了
但他仍然叫青年河
我还知道它另一个名字，我的爷爷说过
它也叫“六五河”
也像一个人有两个名字
多数人知道大名
却不能热乎乎的喊出它的乳名
对于一条和我没有亲戚关系的河
我忽然还是想说一下
我的爷爷已经去世了，我怕
再没人记起它有另一个名字
退
如果一直后退
我会退入一棵树中
我看到我六岁的妈妈
她失去了她的父母
她还不懂哭泣
她那么安静
用她幼嫩的指甲掐一块粗糙的树皮
她单纯的想抠下一个父亲，或者一个母亲
她和一棵树说话，把冬天的坎肩儿
在六月，抿住小小的身体
他们喊她“棉褂衩”
那么多的哄笑，使她倚紧大树
因此，妈妈啊
我要足够繁茂，足够茁壮
我要能够遮蔽一个小孩儿巨大的颤栗
我要成为她坐着的一根树杈
让绿叶教会她笑
我要教会一个从未得到爱的孩子能有取之不绝的爱
以此弥补
她伸出手来，递给我们的残缺
良 药
春风是能治百病的良药
令千万草木，起死回生
但是，奶奶
您的病
在一百种病之外
所以你看那一场场春风
多么焦急、多么束手无措
它们在您的墓碑前
一圈一圈打起漩涡
那么多草木之身被它们扶起、又躺下
不是您，都不是您
它们都没有都不能变成您
距 离
从少年到中年的距离相等，反过来也是
但来的时候是满的，回头，一切都是空洞和茫然
从我到你的距离和你到我的距离也是相等的
但我们谁也没有移动
因为没有移动，而变得遥远
那些明亮的笑声
最终成为沉默的雨填满我们的空隙
得不到的爱都年轻，得到的都苍老
我们没有得到，但是我们都在凋谢
生活状态
我需要小心的走路
不逾越、不快、不慢，不卷入旁观者的舌尖
我小心的穿衣、吃饭
看准生活的标签
像从桶里倒出一瓶油
小心地
不泼洒一滴
我也小心地
不从眼里，漾出一滴泪
风
风吹到哪里
哪里就绿了
风吹到哪里
那里就伸展、苏醒
水声哗哗、拔节的绿眉眼清澈
笑声飞扬
远山响彻回音
然而风吹不动石头
风在石头前停下
经过石头的风都是凉的
所到之处，一片荒芜
醒 来
制止不了树叶的枯萎和凋零
但冷，还是把不可控的流水拽成冰凌
人无法说破天机，冰确是透明的刀子
被切割的天空自己会泄露风声
总有一场好风，会把黑夜为你揭过去
那些凉意和悲伤被水流冲远
神，应该眷顾坚韧的人
我们不是草木，但迟早会与土地混为一谈
泪水藏在暗影，雨水渗入缝隙
像植物一样接纳冬天
疼痛也叙述的愈加平静
你看那湖水倒置了树顶的天空
你看那草木大口大口地咽下北风
你看人世那么苍茫、辽阔又拥挤
所以日落时你要归来
天亮你就清醒
万草肃立、分开
你要把新花，挂到旧年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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