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焦山炮台：鸦片战争抗英最后一战的炮台是什么样的？
内容提要：本文以英军舰长战场日记和宫廷档案为依据，证实焦山抗英炮台建成于1840年，填补了镇江地方史空白，结束了几十年来对焦山炮台建设时间的争论。
主题词；焦山 抗英 炮台
01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焦山抗英炮台一直是国内著名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但从设立焦山炮台管理机构以来，对鸦片战争镇江保卫战打响时焦山是否有炮台一直存在争议。从镇江志书和史料中，我们只能找到一些间接证据，如《光绪丹徒县志续志》卷七，记录了战前海龄要求象山、焦山等各炮台进行演练和战斗中焦山守军云骑尉巴札尔下令发炮打击英舰，英舰发炮还击并派兵登陆进攻的史实。但焦山是否有炮台并没有明确记载。为此笔者在镇江市档案馆查阅了镇江文化部门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申报焦山炮台为江苏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的原始材料，也没有找到确切依据。
此后镇江的志书、宣传材料在介绍焦山炮台时，一般比较都比较笼统。如有镇江市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编的大型工具书《镇江历史文化大词典》，在介绍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焦山炮台遗址”时说“始建于道光二十年（1840年）前”，在风景名胜部分介绍“焦山古炮台遗址”时说“于道光年间有江宁将军布勒亨会同京口副都统于兆祥主持筹建”；有京口区人武部编的《镇江市京口区军事志》在介绍焦山炮台时，说“建于鸦片战争前”；而有镇江军事志编纂委员会编的《镇江军事志》则延续光绪以来《焦山志》的说法，明确介绍焦山有炮台是始建于1874年，如果按照这个说法，宣传介绍了几十年的焦山抗英炮台，就成了子虚乌有的事情。这三部大型工具书，都是近十年陆续出版的，是最新最权威的镇江地情史料。
油画，《第一次鸦片战争》，香港历史博物馆藏。清军除了使用大刀长矛，也装备有本土生产的老式洋枪洋炮。
牛角嵌铜饰件火药袋，清，通长16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藏清宫火器：
1、铜质小型臼炮，长17.5厘米，内径4.5厘米，座长23厘米，炮中部设有两个螺栓，可调节炮口高低角度；
2、铁质炮弹，直径8—23厘米，均为空心；
3、燧发小手枪，清乾隆，长46厘米，内径1.4厘米。铁枪管，带准星，附皮签，隐约可见“乾隆五十五年鸟枪一杆”；
4、琵琶鞘燧发枪，清康熙，长108.5厘米，内径1.4厘米。铁枪管，有准星，机头嵌饰银片。附木牌，墨书：“康熙年间库贮 二等自来火二十出琵琶鞘枪一杆 系昂里哑国枪。”
02
如果按照焦山炮台建于1874年的说法，宣传介绍了几十年的焦山抗英炮台，就成了子虚乌有的事情了。正是因为始建于镇江保卫战之前的依据不足，使得在外界影响巨大、且是最早一批成为江苏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焦山古炮台遗址，没有能晋级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影响力小得多的西津渡昭关石塔和古运河上的虎踞桥，在2006年5月第六批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北固山铁塔也在2013年5月第七批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最近我查到参加镇江战役的英军舰长利洛(Granaile G.Loeh)所著《英军在华作战末期纪事——扬子江战役及南京条约》一书中译本，才找到焦山有炮台并且开炮打击英军的准确依据。
利洛舰长这本书的内容被选编在有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编《鸦片战争末期英军在长江下游的侵略罪行》第133—176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年10月版）。
利洛在书的第五章说：“7月15日，今天整日停泊，等待开往上游去测量的船回来。我们听到了炮声。晚上测量船回来，他们报告说，他们曾遭到敌军一座隐蔽炮台的袭击。这座炮台是用作守卫焦山和扬子江两岸之间的航道的。经‘弗莱吉森’号还击后，敌军的炮火被压制下去，我方没有损失。由于海军司令并未下令登陆，我军只是上去拆掉了一些大炮，并没有摧毁炮台”。
在书的第六章，利洛记录了7月18日进军焦山，在焦山上看到的美景和摧毁炮台的具体情况：“在焦山的山脚下，我们看到一座为‘弗莱吉森’击毁的炮台的废墟和还在冒着烟的弹药库。从‘布朗底’号船上，下去了一队士兵去摧毁已经拆卸的大炮。他们发现其中有一些铜炮，就将这些铜炮运上船去作为战利品。我们驶过了焦山旁狭窄的水道之后，就到达金、焦两之间开阔的江面”。
利洛原在地中海舰队供职，1842年4月转道瓜哇乘“戴实”号来华，他常与侵华海军司令在一起。在陆军司令郭富每次登陆时，他又以副官名义随行登陆侦察“敌情”，在“南京条约”签订过程中，他随英国全权代表璞鼎查参加会谈。
他对整个战役过程的记载非常具体明确，其中对英军“弗莱吉森”到焦山航道来测量的时间、受到焦山炮台攻击、英军发炮还击并上岸搜索和三天后派部队上岸摧毁炮台、拆走大炮作为战胜品的过程，记录清晰明确，他交待的时间、地点和舰船名称与国内史料记载也吻合。
除了对焦山炮台的有关记载外，他对焦山景物的记录也十分准确，这说明他是登上了焦山的。
利洛的书在英国公开出版，没有功利因素干扰。他的记载，也消除了一些研究者过去对《丹徒县志》记载的怀疑，形成了有关焦山炮台和焦山之战的事实链条，即在鸦片战争镇江保卫战中，焦山有炮台并且是主动向英军侵略者发起攻击的，镇江和国内史料关于焦山守军誓死保卫国家的英雄壮举确实无疑。
油画，《鸦片战争》，2007年，陈树东作，纵120厘米，横180厘米
清廷使用的火药弹匣，故宫博物院藏
版画，描绘鸦片战争中英交战场景。
出自1873年出版的《英国海陆战争》
03
那么焦山炮台建于何时呢？我又查到1840年江苏巡抚裕谦和江宁副将军张仙保给道光皇帝的奏折和道光皇帝的御旨，证实它建成于1840年。这些材料都被收录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12月版的《鸦片战争档案史料二》中。
蛤蜊式火药袋，清，长11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由两块天然蛤蜊壳组成，接连处为铜镀金
皮囊铜花火药袋，清，长18.5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两色牛皮制成，正面、管嘴为铜镀金
道光二十年（1840年）六月二十九日，面对英军舰船屡次在长江口外查探的形势，江苏巡抚裕谦给道光帝上了一道奏折，报告江苏筹备防堵英船的情形。他在奏折中说：“常镇道伊克精额会同京口副将林明瑞，在于镇江圌山关一带水陆交巡。江宁将军布勒亨臣会同京口副都统臣于兆祥，在焦山一带派拨官兵，安设炮位，轮流弹压，遥作声援”。
七月十八日，由于京口副都统于兆祥病死，道光帝下旨：“所有京口堵御，著派张仙保前往，勒亨仍镇守省垣”。勒亨即江宁将军布勒亨，张仙保为江宁副将军。
八月二十七日，张仙保向道光帝汇报了到京口落实防堵的具体情况，全文如下：
奴才张仙保跪奏，为现到京口办理防堵情形，恭折奏闻，仰祈圣鉴事。
窃奴才于道光二十年八月初三日，接准署两江总督裕谦咨称，钦奉谕旨：“著派奴才张仙保前往京口堵御，钦此”。奴才于初五日自省起程，初六日行抵京口，当即查看要隘。惟京口城北门外迤东北七里之遥，近江南岸东码头象山下，设红衣大炮六位，酌派旗营驻扎，官四员，兵一百二十二名。江中焦山一座，江水环绕，南北皆有船来往，山下设红衣大炮四位，酌派旗营驻扎，官二员，兵七十八名，二处共派旗营官兵二百六员名。此外尚有水师营操船二只，以备拦江迎敌，并有陆路官兵接应。
张仙保的这个奏折，确切说明，焦山炮台在1840年8月前就建好并形成战斗力了。
这座在鸦片战争中发挥重要作用的焦山暗炮台，在1874年扩大建设后，很快暴露出地近危崖，战事一开烟雾弥漫，乱石飞溅，不利作战的缺陷。
于是在光绪六年（1880年），主持炮台建设的长江巡阅使彭玉麟捐出自己的养廉银，在滩南（今桂花园东南角位置、上世纪九十年代扩建桂花时被毁）另筑明炮台一座，置炮4尊。
这说明，焦山炮台在1840年8月前就建好并具有战斗能力了，两年后打击英国侵略者是真实的。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