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BUS去徒步
天气好。就是说没有霾。没有霾,春天就来了。阳光万丈。
选了一辆开到郊外的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
作为最后的乘客,背着双肩挎从像是专车一样的大巴上下来,刚才那种不必开车不必看路,不必看交通标志,尽可以让身体全部放松,将浑身的重量全无支撑地靠在椅子背上的松懈,一下就变成了精神焕发和斗志昂扬。
双肩挎里面装着水,装着午饭,装着苹果,装着小本和笔,还装着收音机和播小说的PAD。东西可谓多矣,但是一点也不觉着沉,它们在后背上像是一个匍匐着的孩子,在更加兴致勃勃地和你一起用小手指点着前面的方向。
背着双肩挎,背着“孩子”,过了桥,顺着小路走进了田野。
其实田野只是被重新娇媚起来的阳光普照,春天还远没有任何可以说得出来的颜色变化;杨树上的喜鹊窝还是无遮无拦,像是点在高空中的标点;灌木还是灌木,杂草还是杂草,去年的枯枝败叶和今年的灰尘互相叠加着,在蔚蓝的天空里形成一片炭笔画一样纷乱却又都像是有一个什么固定的指向的姿态。那些姿态的总方向无疑就是天空,是曾经源源不断现在又重新开始给他们提供养料的天光云影。
一旦意识到这些植物正在沉默中的跃跃欲试的时候,一种一纵万顷的豪情突然就被它们给传染了过来;这种经过长时间地积聚而终于萌发与勃发并存的时刻,让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感动,充满了被这些表面上看什么也没有做的植物所传染的激情。
这就是春意,总是会先在心里开放的春意。
而如果不是徒步,如果不是一直可以这样与各种灌木乔木草木贴身而行,这样的春意大约就还不能被感知。是徒步让我们恢复到了人类与大地往日的关系和姿态,是徒步让一向在飞机上、在火车上、在汽车里、甚至在自行车上,已经被我们习惯了的快速向后倒去的大地,重新成为我们充满了细节、充满了原始的感知源的母亲。
徒步的一种优势就在于可以完全抛开路径,躲开一切车辆,直接向着你想走的方向而去。迈过沟坎,踏足在松软的土地上,干裂的草茎和破碎的枝条踩入泥土的落叶都是我们脚步的最好伴随。自由自在的味道从这样的伴随里油然而生,无以复加,随便任何别的环境别的境遇都不可能给予你这样最充分的自由之感。在这样的自由里,你的肢体在你的头脑的支配下在大地上的不断前行,正在印证你生命本身的健全与繁华。
经过整个冬天的冰冻与初春的解冻的土壤,在今天的阳光里异常柔和,异常有弹性。这样的异常感不知道是因为久违了的经验对比,还是因为真的就是非常松软。每一步走下去都像是能深深地体会到大地的心跳,都重新连接起了人与土地之间曾经紧密而今隔绝了的关系。
穿过林间的草地,走进河滩的沙漠和草场,在防风林之间堆积着一片片鹅卵石的草丛中逡巡,发现了某个鹅卵石的特殊形状,发现了它们格外圆润的手感和花纹。偶尔抬起头来,远远的河道尽头的山脉,正矮矮地迎接着你不尽的凝望。
几个小时的时间无声地滑过,徒步的疲劳均匀而幸福地遍布全身,竟然充满了也许只是一种虚幻却又实实在在地被感受到了的收获之感。
重新坐上专车一样的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再次将全身的支撑都交给椅子后背的时候,肌肉上才有了一阵阵非常舒服的麻胀。回城的道路拥堵不堪,自己却有置身世外一般的超然,超然入梦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