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廷常||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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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宁廷常,泰安市作家协会会员。多次获各级各类征文奖;《作家故事》栏目作家。2021年,在《泰山文化》《新泰文化》《东营微文》《作家故事》《山东精短微文》《上海文坛》《作家》等杂志和网络平台发表数十篇文章。其中,散文《拜年》《乡愁里的童年》《头可断,血可流,党的秘密不可丟》在学习强国,“山东学习平台”发表。
娘亲
撰写/宁廷常
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
娘亲。
她坐过“牢”,坐了三个月。那年我三岁。
母亲是一个能折不弯的女强人,一辈子不偷不摸,一辈子遵守家训。
母亲不服,母亲委屈,她理直气壮:
“凭什么不让我卖?我比饭店便宜五分钱,都说我吃亏了,我没犯法。”母亲从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投机倒把。”
“我老实本分做买卖不偷不抢,凭什么……”
母亲打心里委屈,安守本分,不缺斤短两,她为四邻八舍义务炸油条,邻居夸母亲能耐,为了生活,母亲每天早上炸十斤油条在村里卖,卖了一个月,一个小时卖完,不耽误生产队上工。说卖油条犯法,他不明白为什么犯法,更不理解为什么抓她,因为态度不好,“双罪”并罚,蹲三个月,合情合理做买卖被抓,谁不急?
肩挑日月持家苦,爱华春晖教子贤。
父亲双目失明,奶奶常年有病,我们兄弟三个上学。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小脚女人,一个瘦弱的女人,双肩挑起六口人的生活,谈何容易?
母亲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卖油条,早上先拾一筐粪在上工,她找沟望路,走遍大半个村捡满一筐粪——人粪,狗粪,牛粪……左肩背筐,粪叉子杆放到右肩膀上别住筐系,腰弯成九十度,脸和路面平行。一筐粪卖给集体二分工,合一毛六分钱。中午下了工,不是抜点草就是拾点柴。
春天,母亲到六里外的汶河边偷柳叶,杨叶。背着一捆树枝,一双小脚,回到家半夜三更了。
一次,我看到电影上八路军戴着柳条帽,颇为威风,我也别了一个戴在头上,刚跑到街上炫耀一下,却被妈妈发现了,她不问青红皂白,抡起巴掌啪头盖脸打。
“这是我们的粮食啊,你怎么败坏了……”
我病了,母亲跑很远买来好吃的给我。
“这是什么?好吃吗?”
“这是馍馍,好吃……”母亲泪出来了。
那年我十一岁。那个岁月,柳叶饭伴我们成长,柳叶饭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我的同龄人啊!
“老实忠厚常家远。”这是我们的家训,也是母亲的教诲。为传承家训,我大取名“忠,”我二哥取名“厚,”我取名“常”。意思是我们做人老实忠厚,好日子才常远。
母亲是一个孝子,把奶奶当作自己的亲娘,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农村生活贫困不堪,“鸡腚眼子是银行,地瓜面是细粮,糠菜窝窝是家常。”那是一个用洋油(煤油)灯照亮的时代。一切都是“洋”字:洋火(火柴)、洋钉(铁钉)、洋粪(碳酸氢氨)、洋布、洋车(自行车),生活用品用具都是一个“洋”。
我奶奶体弱多病,只能吃吃高粱面和豆子的煎饼,喝白面咸汤。这是十里八村没有的特级生活,是我们六口从口里省出来的粮食。
夏季来临,五口人和四两面的面条,面条锅里切上五六斤北瓜条,盛一碗饭,都是黄澄澄的北瓜条的缝隙里,偶尔有一根白面条。想喝一碗白面条只有走亲戚可以如愿以偿。
秋风瑟瑟,绿油油的地瓜地里满满的人,两人一沟地瓜,用剪刀割下地瓜秧尖尖,每个人采50斤,300斤地瓜秧,母亲六趟背回家,把地瓜秧一把一把绑好,在阴凉处亮干。这就是家里冬春的粮食。吃的时候,母亲把地瓜秧用清水泡一夜,第二天早上,拧干水,把地瓜秧切碎,撒上点黑豆糁,蒸黑乎乎的“菜豆腐”。
记得有一年,家里没有高粱了,队里来了一百斤救济粮,我家分了十斤小麦,没有分到高粱,母亲泪求队长用小麦换六斤高粱,可母亲跑断腿,磨破嘴,不给。为了奶奶,母亲不得不炸油条赚点钱给奶奶买高粱,没想到进了局子。
贫穷不堪,母亲依然供我们上学,她说“没有文化受苦,没有文化受穷,告诉我们好好学习”。
我们没有辜负母亲的愿望,六口之家,今天已经三十多口之家了。大哥是国家干部,我是人民教师,五个硕士生,七个本科生。不知母亲在天之灵能否知道?没有母亲的肩膀,没有母亲的信念,也没有我们的今天。
母亲没见过电灯,没吃过大鱼大肉,没有一次提着凳子,手拿蒲扇,在树下纳凉。在她的时间里,活着就是干活,“干活,干活,干,才能活。”
娘亲,一个从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本期编辑:杨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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