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赵丰||洄溜古镇,诗意地栖居 2024-05-14 22:01:23 洄溜古镇,诗意地栖居文/赵丰 我这一生,总是痴迷着旧址。工作、生活间隙,我的脚步多半是朝着旧址的目标前行。在旧址前脚步轻轻,将心沉淀,不要打扰那些安宁已久的魂灵,渴望他们与我在梦里相会。来到安徽阜阳的洄溜古镇,我凝滞了脚步,聚拢了目光,静心聆听时光的弹唱,孤零的身影,徘徊在优雅凄清的氛围里,像是在进行着生命回归的祭祀仪式。脚下是一条滚滚东流的宽阔大河,这就是传说中的颍沙河。史料载:汤汤颍水,从洄溜直下,朝南可达六安、南京、上海一带,往东至蚌埠、淮阴、连云港。洄溜镇,原名洄窝溜集,因濒临颍河转弯处而得名。颍沙河是有故事的,而这个故事与洄溜的得名相关。乾隆皇帝下江南,乘龙船于颍沙河中,河水回漩,漩涡打转,水向西回流,龙船后退。大臣惊奇之时,隆皇哈哈大笑之后,顿生灵感,说颍河水滚滚东流入淮入海,此处水流却向西流,就封此处为洄溜湾吧。有了皇帝封赐,此地人财兴旺,便有了洄溜古镇。清乾隆《颍州府志·村集》载:“阜阳县(辖)洄流集,东乡三十五里。”其后,该志又在《建置志·桥渡》载:“洄龙桥,洄窝溜集,东乡四十里。”此部志书由山东诸城人王敛福仕颍州所编纂,成书于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我们可知,洄溜早在1763年就被称为洄流集地名了,只不过 “流”字和今天的“溜”字写法不同。看到了一座古建筑:洄溜清真寺。这是阜阳保存较古老的一座清代古建筑,清一色的灰砖小瓦,蔚为壮观。登上望月楼,天宽地广,阡陌纵横,村民瓦舍,层峦叠嶂,向北遥望,颍水似一条白练,微波荡漾,令人胸襟开阔。沿河堤东行,堤下房屋呈现眼前。目光里的古镇,古朴原始,几无修饰,没有丝毫现代文明的痕迹,流檐飞椽,灰瓦粼动。入得街巷,街巷两侧的民居,高低不一,参差不齐,房脊一二层,大多已为残垣断壁。几十年前的门板,一片片插进门框里。磨豆腐的石磨,废置在杂草中。窄巷孤寂,屋门上锁,隔着门缝看去,院子荒草丛生。老树仍在,枝条间闪现出明净如洗的蓝天,密密地遮挡着老屋的时光,把曾经的故事珍藏在座座老屋。眼前几无人烟的洄溜古镇,曾几何时还是将繁华写在脸上的。古时这儿陆路交通不便,古镇坐享颍沙河航运之便利,通江达海,更以其独有的洄旋驻留之便,成为商船歇足转运的绝佳之处。自唐起,移民涌入,千商汇聚,车马碌碌,舟楫穿梭,商埠繁荣,古镇兴盛。沿颍水北部的三块石条大街两边有三十余家百年老店:百年麻糊馆、百年茶馆、大别山茶行、穆印同盐行、百年煤油铺、百年瓷器店、百年铁匠铺、百年当铺、百年穆家枕头馍等,五块石条大街则有黄牛交易区、山羊交易区、木头行交易区、百年竹子交易区、杂技团场地、四宝斋酒店、古龙井浴池……颍沙河码头经常停泊着载重数十吨至百吨的舟楫,把颍州东方的粮、油、棉、麻从此运出,又将沿海所产的蔗糖、食盐以及竹木等山货从此运入,成为黄淮平原上为数不多的货物集散地。皖北小香港,这称呼在遥远的岁月里响亮无比。到了清朝,洄溜依然风华,设为洄溜集,其繁华一直延续至民国之初。一块块的青石板蜿蜒曲折,形成一条时光蔓延的小路。古老的青石板上,曾经走过多少匆匆的脚步。千年的洄溜,不知道流逝了多少岁月的足迹。青石板上走过了多少古镇人的脚步啊。踩着光滑的石板,我不愿快步,屏住呼吸凝思慢行,生怕踩碎了曾在此生活的那些逝去的人们的足迹。吸吸鼻子,嗅出了故人遗落在青石板上的呼吸。曲折的小道,折返在老街里。一段路走到尽头,就有另一条路相连,就如连绵不断的思绪,不断穿插在记忆的深巷里。盘桓在老街,不由想起陆游的两句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青翠可掬的街道上漫步,房舍拐来拐去,草木高高低低,石板蜿蜒盘旋,灰暗的老房透过枯枝,立于叠叠黛瓦之中,正在迷路之际,忽见前面花明柳暗,顿觉豁然开朗。古旧的老街,像一个脸上布满皱褶的老人,即使无言,我也会聆听到发自心灵的呢喃。刘家祠堂,应当是当年镇子大户祭祖之处,门上有对联:“春回大地春光美,福至人间福气多。”对联已掉色,看起来至少贴了两三年了。主人不知踪影,站在它面前,我凝神想象他们曾经的生活。这是一个静心修炼的过程。一切如时间沉淀,除了想象,我不会再有别的感觉。老街的高处,是树枝和白云,是瓦楞和鸟影。浓密的树叶,阻拦着我的视线,似乎要把老街的那种封闭凝固和外部世界隔断开来。几缕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枝,短暂地打开了老街封闭的时空,绿叶剪碎的斑驳阳光,映照着老街佝偻弯曲的身影。镇子西头江西刘大院的老屋,享受着阳光温暖的沐浴。老屋是有记忆的,记忆的触发从阳光下的鸟叫开始。风柔柔地吹,依稀听到老街里的群鸟高歌,诉说往事。一棵老树的根,虬龙似的攀缘在一堵老墙上。老藤曲张蜿蜒,青苔阴幽临壁。老树根一多半镶嵌进了老墙,宛若在进行着彼此生命的对接。这是岁月的凝练,更是夫妻般的情感融合。看到这样的画面,我仿佛聆听到自己幸福的心跳。作为一处旧址,洄溜当有古迹,有名的便是火神庙、三官庙、山陕会馆,皆建于北宋年间。其中最出名的是火神庙,建在洄溜集“高高山”之上。这“高高山”为北宋年间第三十代张天师所建。张天师生于1092年,1128年在此山羽化。火神庙,便是天师羽化之处,占地十余庙,三进院落,建筑宏伟,雕塑精美,文化内涵丰富,洄溜历史上较大规模的佛教活动在此举行。洄溜人世代相传有“朱家坟、闫家坟、高高山、老龙头、椅子圈、鸭子孤堆、鼻架山”,以及“朱元璋南寺生,北寺长,灵隐寺内当和尚。”这些句子,蕴含着当地深厚的地理、文化、历史底蕴。其中的一些地名,极有可能是古代聚落遗址,具备着人类文明居住的迹象。据历史专家实地考证,洄溜境內“鸭子孤堆”等文物古迹,准确年代下限不晚于西周时期,具有较高的历史、艺术价值。镇东许昌刘家大院的墙头上,几只灰色的麻雀望着我,发出婉转的啼叫。老屋门紧锁,锁上积着灰尘。大约,它的主人早就搬走了,几只麻雀是在等候主人的回归呢,还是在坚守这诗意的栖居之地?刘家大院一面石头墙的缝隙里,伸出一簇淡黄色的花草,照应着我柔软的心思。我的指尖轻轻地触摸着石缝,曾经的青春便从上面滑过。我惊奇地看着这小小的花朵,在早已沉寂无声的陈腐里,披着鲜艳的色彩,独自展示自己对生命不一样的诠释。无需知道这朵花草的名字,只是想着,它柔弱、鲜艳的品相,与身旁坚韧、苍老、布满青苔的石头形成了鲜明的比照。老子在《道德经》这样说过:在柔弱与刚强的对立之中,柔弱的呈现胜于刚强的特性。是的,柔弱的花草蕴涵着韧性,正如洄溜古镇一代代的人,维系着生命的轮回。遥远的时光里,老街也许不是这样暮年般的安宁和深沉,而是青春般的鼎沸和欢乐。我的眼帘里,依然不乏古镇的守望者。一条摇晃着尾巴的小黄狗,尾随着一个老人的脚步在青石板上蹦跳。一位白发大娘在地上铺着塑料布,腋下夹着一捆芝麻杆,正在打芝麻。老街的拐角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人语,短暂,急促,爽朗的笑声,给沉寂的老街带来往昔的记忆。偶见两三个饱经了风霜的老人坐在门前拉着家常,用飘逸的目光看着墙角那片片斑驳的日光。忽地,我想起 “流年碎影”的佳句来。在老街生活了一辈子,哪一个佝偻的背影中没有潜藏着一段沧桑的往事?哪一双淡然柔和的瞳仁里没有迷恋过一个异性的身姿?正是初夏,老街弥漫起淡淡的茉莉花香。突然有了种期待,下一个土墙的转角处,会不会走来一位像茉莉花一样散发出清香的少女?我注目着一位独坐庭院、与孤寂相伴的老人。古铜色的脸,古朴的斗笠,瘦骨的膝盖,手中捧着食物,却是沉思的面容。好一阵,他都没有变换姿势。他在遥望过去,还是构想未来?一棵古树,将他的身躯挺住。我悟出,老人是在守望。守望一座老街,一座庭院,这是一种禅悟,一种佛的境界。千年的老街,百年的庭院,因了它的一代代主人的守望,徜徉在幸福的含义中。在我的意念里,依旧留守在洄溜古镇的人简直就是诗意地栖居。德国十九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曾写过一首诗:《人,诗意地栖居》。他写这首诗的时候,已是贫病交加而又居无定所。他只是以一个诗人的直觉与敏锐,意识到随着科学的发展,工业文明将使人日渐异化。而为了避免被异化,他呼唤人们需要寻找古旧的时光。正如他在《远景》中所描述的那样:“当人的栖居生活通向远方,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闪闪发光。那也是夏日空旷的田野,森林显现,带着幽深的形象。自然充满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来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锦绣。”洄溜古镇,非常适宜于荷尔德林的描述。在漫长的生命征途中,生活的忙碌让我很难想起荷尔德林,但在这处旧址,他却亲切地向我召唤。这个苍老的古镇,还会给我多少心灵的慰藉呢?不难想见,古镇的留守者诗意地栖居在此,内心的那种安详与和谐,那种静享诗意生活的惬意,是人类共同的憧憬与追求。旧址,无疑是历史的符号。历史不只在史书里,在博物馆里。那是浓缩的历史,不如洄溜古镇这样直截了当,一目了然。要与洄溜告别了。尽管清楚,心理的指针终究会归于现实,但总是有一种离别的愁绪。走出老街的时空,迎面而来的是波光粼粼的沙颍河。河水滔滔,忆者长忆,时间停滞在说不清的纷乱情愫中。一片壮美的宽阔江面,清幽的河水,曾经见证了洄溜码头文化的繁荣。烟波之中,隐藏着岁月留给后人的古镇密码。江边,消失的水码头丛生杂草,岸边几个白发鱼翁在垂钓,全然不顾老街远去的脚步声。斜落的夕阳缓缓而去,一切又重归宁静。俯视河水中我们疲惫的倒影,犹如游弋于一幅泼墨未干的水墨画中。静心合眸,沉浸在恍若隔世的境界中。洄溜古镇是一幅风情画,是一首抒情诗。若将生命匍匐于此,那会是何等的幸福啊。真的,我舍不得离去,想做它一生的主人。作者简介:赵丰,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著作十余部,曾获冰心散文奖、东方文艺奖、孙犁散文奖、吴伯箫散文奖、柳青文学奖、张之洞文学奖、《安徽文学》《延河》《红豆》《攀枝花文学》年度文学奖等百余项,现居西安。 赞 (0) 相关推荐 无锡景之五十二 荡口古镇 (上) 2011年2月摄 荡口,古称丁舍和丁村,因位于无锡东南的鹅湖和南青荡而得名,是目前无锡市唯一的省级历史文化名镇.荡口古镇的历史文化资源不可多得,有华氏建筑群(华蘅芳故居.华世芳故居.华氏老义庄.襄义庄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李敏||洄溜深处古韵香 洄溜深处古韵香 文/李敏 洄溜,一个以前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但是去了之后却再也忘不了的魅力他乡. 自访问归来,每天都会欣赏到关于洄溜的美文,让那颗贮存在心底的美好种子,一直浸润在墨香里,直至膨胀.生根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罗强||洄溜光影录 洄溜光影录 文/罗强 一 碧空如洗,澄澈透明,一绺绺发髻似的云彩经过镂空的手艺,才能呈现这样纯洁的底色. 天空真正又是哪种颜色的呢-- 像我们抬眼望去天穹,便容易想到那儿似有似无的一个叫嫦娥的女子.我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薛明章||洄溜集的铁匠铺 洄溜集的铁匠铺 文/薛明章 我小姨奶家住洄溜集,其实洄溜集原来叫洄流集,因地处沙颍河,河水形成漩涡倒流,人称洄溜涡.洄溜集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在清代乾隆年间,水路交通便利,商贾云集,史称"小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崔红旗||质朴父母不舍情 质朴父母不舍情 文/崔红旗 父母离开我们不觉已经十七八年了.时光如流,岁月不居.诸多往事随着时间的老去,回过头来慢慢沉淀.咀嚼.回味,似乎有了新的发现和顿悟,对父母的怀念也就少了些肤浅,多了几分不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严宁||太和板面 太和板面 文/严宁 乡音难改,乡味难舍.太和虽然不是我的老家,但是我在那里成长生活工作经历了几十年,早已把她的一切谙熟于心,习以如常,那里的音韵食味也浸润着我的五脏六腑,有很多食物一直让我时时想起,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王有职||何处无故乡 何处无故乡 文/王有职 "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明代袁枚这句话道出了我对故乡的情愫.对于现代人,故乡似乎遥远了,似乎不真切了.故乡的情愫都在高铁碾压中渐淡吗?故乡的面 ...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张钧杰||赵振华的乡愁 赵振华的乡愁 文/张钧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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