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十）

东篱把酒（十）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1

大年初一天不亮，噼里啪啦的爆竹开始炸响，伴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李婶吃过饺子，穿上崭新的羊绒大衣，笑着对老伴儿说了句：“我去拜年了哈。”便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李婶来到大街上，走东家串西家，进门问好，家家祝福，和老姐妹们热情地寒暄。

“哎，你的鞋子真好看。”

“呵呵，儿子买的，挺贵，让我训了一顿。”

“嗬，你的棉袄真漂亮。”

“哈哈，女儿买的，这么红，我不想穿，她非得让我穿上。”

“李嫂，你的大衣真好。”

“好啥呀。儿媳妇给买的，咱在村里穿个大衣不习惯，俺不要，她非得买！”

“李嫂，你儿媳妇给你买这么好的衣服，你可真有福气。”

“……”

李婶穿着新大衣，在外面转了一上午，回到家里的时候，感到有些累，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

有一种炫耀，叫“正话反说”，许多时候，许多话要“反”着听，才能品出个中的滋味。

2

东庄和西村的老姐俩，赶完了集在街口相遇：

“了不得了！这阵子干啥了？咋孬好见不着你？”

“我能干啥！整天瞎忙。”

“我还以为你不在那地方住了呐。”

“可了不得！我不在那地方住，能去哪里？”

“你整天忙啥？”

“这不是！那个老东西得了脑血栓，我得伺候他，出不来门呀。”

“是吗？啥时候的事儿？俺咋一点也没听说。”

“从过了年到现在，挺长时间了。”

“治了吗？”

“孩子们带着他，这里那里地治，没啥好法儿，就得养！”

“可受了罪啦。”

“不是咋着。一霎也离不了人儿，离了人就心焦。”

“你也跟着遭罪啦。”

“没办法，我就一天天起来倒下和他磨，磨到啥时候算啥时候吧！”

......

“快晌午了，上俺家喝点水歇歇。”

“算了吧，回去晚了又惹得他嘟嘟囔囔，俺不去了。”

说完，各奔东西......

普通人的爱没有浪漫的表白，却充满了牵挂。

3

河边柳树下，老汉老僧入定一般，低着头静静地坐在没有车棚的电动三轮车上乘凉。混黄的河流从他身边流过，悄悄地带走他的时光，河畔的风在吹，却似乎吹不醒他宁静的梦。

从他身边经过时，忽然有了想同他聊天的念头，便走过去搭讪：“在这里凉快？”老汉抬起头，眼睛里散发着昏花的光。看清楚我是在同他说话后，回了一个字：“嗯！”

“多大年纪了？”

“七十九了，离八十还差一碗饺子。”

“身体还不错。”

“不行了，气管不好，喘气费劲。”

“几个孩子？”

“俩儿子！”

“都成家了吧？”

听这样问，仿佛勾起了他的情绪，他精神一震说了起来：“老大找了个湖北媳妇，前些年跟媳妇去了宜昌，在那里开了饭店。老二在东营干物业，老二媳妇在三阳干活，他们都挺好。俩孙子，老大的儿子大学毕业去了兵工厂上班，老二的儿子上高中，在班里成绩数一数二......”

“他们好你就放心了。”

“放心是放心，唉！就是想老大那家子。”

“他们不经常回来吗？”

“弄着个饭店没空儿，平常一年还能回来一两回，这两年闹疫情没回来。倒是给我往回打钱，可钱有啥用？我有老年补贴，还有一点儿前些年当村干部的补助，每个月好几百块，够用了，就是老想见到孩子们。”

看到他心情有些低沉，便同他开了个玩笑，问他：“您实实在在地说，想儿子还是想孙子？”

他想了想，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想儿子！”

“哈哈！你挺偏心呀。”

听到我这么说，他也笑了。“你让我说实话，我不得实话实说嘛！也想孙子和儿媳，可最想的还是儿子，从小把他养大，一下子离开那么远，抓不着摸不着，让人心焦。老伴儿一看到我心焦发脾气，就知道我又想孩子了，也就不惹我。”

原来，有时候心焦，也是一种思念……

作者简介：卞新波，1966年5月出生，大学学历，爱好文学，山东利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