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桑品诗 | 沃尔科特：《火山》

沃尔科特 / 诗 西川 / 译

乔伊斯害怕雷鸣，

但是在他的葬礼上，却从

苏黎世动物园传来了狮吼。

是苏黎世还是的里雅斯德？

那无关紧要。这都只是传说，就像

乔伊斯之死是一个传说，

或者像四起的谣言，说康拉德

死了，说《胜利》具有反讽意味。

在夜的地平线边缘，

从这悬崖上的小屋远眺，

现在，直到黎明，

遥远的海上石油钻塔闪耀着

两点火光，它们像

燃着的雪茄

和喷火的火山口

出现在《胜利》的结尾处。

一个人可以放弃写作，

应着伟人们那缓慢燃烧的

火光信号，不是去做

他们理想的读者，而是陷入沉思，

积极消化，不是企图

重复或者超越它们，

而是爱上那些杰作，

并做世界上最伟大的读者。

这至少需要敬畏，

这敬畏在我们的时代业已丧失。

太多的人看穿了一切，

太多的人先知先觉，

太多的人拒绝进入那胜利的

静寂，那焚烧在

果核的小小疼痛，

太多的人和雪茄没什么

两样，不过是竖立的烟灰，

太多的人对雷鸣习以为常。

闪电多么平常，

海洋怪兽无影无踪

我们也不再去寻找！

巨人们活在以往的好日子里。

那时他们制造上好的雪茄。

我必须仔细阅读。

希尼和沃尔科特

作者简介

沃尔科特（Derek Walcott，1930－2017)，生于圣卢西亚。诗人，剧作家及画家。被誉为“今日英语文学中最好的诗人”（布罗茨基语）。在圣玛利大学和西印度的牙买加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搬到特立尼达岛居住，并从此成为艺术评论家，后来往来于特立尼达和美国两地，在其作品中，探索和沉思加勒比海的历史、政治和民俗、风景，有强烈的历史感。他的诗因“具有伟大的光彩，历史的视野，献身多元文化的结果”，获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尤其是以长诗著称，如《仲夏》、《另一种生活》、《奥美罗斯》、《浪子》、《铁波罗的猎犬》等。

胡桑点评

为对抗这样的时代，沃尔科特设想了“最伟大的读者”，他们对世界拥有敬畏之心，犹如读者敬畏于“杰作”。沃尔科特心目中有一种“伟人们那缓慢燃烧的火光信号”，这是一种对生命的领悟，同样是燃烧，这种燃烧（生存）是对必然性的敬畏和顺从，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灰烬，而是通过毁灭自己进入“胜利的静寂”。乔伊斯和康拉德（《胜利》的作者）的作品里具有这种寂静。做一名伟大的读者，就是“放弃写作……而去做/他们的理想读者，陷入沉思，/贪婪，不是企图/重复或者超越它们，/而是爱上那些杰作。”（译文将“而去做”<to be, instead>误译为“不是去做”，将“贪婪”<voracious>误译为“消化不良”）其实，伟大的读者是生存的隐喻，伟大的生存就是去倾听“胜利的静寂”，就像乔伊斯倾听雷鸣（而不是动物园里的狮吼）。真正的作品总是能够提供一种超越性的具有无限高度的声音。乔伊斯和康拉德的作品，以及沃尔科特自己的诗歌中，都存在着这种声音。正如布罗茨基在《潮汐的声音》中所说的，“诗人们的真正传记就像鸟类的传记一样，几乎完全相同——他们真正的资料是他们所发出的声音的方式。”

评语选自胡桑、厄土、陈忠村编著：《外国诗歌选》（同济大学出版社，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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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桑，1981年生于浙江省德清县。2007年-2008年任教于泰国宋卡王子大学。2012-2013年为德国波恩大学访问学者。同济大学哲学博士（2014）。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2019）。著有诗集《赋形者》（2014）。诗学论文集《隔渊望着人们》（2016）。散文集《在孟溪那边》（2017）。译著有《我曾这样寂寞生活：辛波斯卡诗选》（2014）、《染匠之手》（奥登，2018）、《生活研究：罗伯特·洛威尔诗选》（2019）等。现任教于同济大学中文系。

↗ 胡桑译著 | 罗伯特·洛威尔诗选《生活研究》

↗ 胡桑 | 索引故乡的异乡人

↗ 胡桑 | 词语

↗ 辛波斯卡诗选 | 胡桑 译

↗ 胡桑 | 海量的陌生人——关于朱朱诗歌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