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和母亲在一起最长的时候是在医院陪床
题记:
做儿女的最大心愿,
是儿女们长大了,父母亲还年轻。
有一个节日是母亲节,可母亲从来没有过过这个节
母亲只记得放假的节,
因为放假了,她每天盼望着的儿女们就能回家了。
在母亲的心里
儿女的吃饱穿暖还是大事。
直到现在,儿女们早已经长大成家了,
她还是每次都把儿女们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提前准备好,
等孩子们回来时,第一句话还是问你吃什么,
等听到孩子说,在外面已经吃完了,或者说减肥不吃了,
眼睛和语气里流露出那种深深地失望。
......
年轻时的劳累,终于在年老了的时候都找来了。
这几年,母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五、六年前,她因气管、肺出毛病,每年住一次院。
这是北方农村的常见病。
这几年,一年要住两次、三次。
病的种类也逐年增加
五一放假,我在医院陪一天床
看到母亲难受的样子
突然想到:
成年后,和母亲24小时都在一起的时间是在医院陪床,
母亲越老,做儿子的对她的亏欠越多。
母亲出生于1933年农历二月二十二日,
1942年,她刚9岁,日本鬼子在老家实行无人区,
她就和姥姥姥爷一起“猫山”。
那个时候,姥爷让姥姥带着大姨和母亲躲在大山的山洞里,趁着鬼子不来时,带着大舅跑回去种地、收玉米。
有一天早晨,日本人突然来了,姥爷喊起大舅就往山上跑,大舅那年十二、三岁,裤子都没穿,光着屁股跑到山上,钻进了桲罗树丛里,
鬼子的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大舅憨厚一生、贫困一生,
四个表兄,光娶媳妇盖房子这一件事就让他一辈子没直起过腰。
他在世的时候,每次见到他,我就心痛。
我恨日本鬼子,还有高丽棒子。
在长城沿线实行三光政策的的侵华日军里,有高丽人的部队。
还有满洲国兵。
姥爷是个矮壮的汉子,鬼子没来之前,一直在滦河上跑运输,拉船。
他在世的时候,说起那件事:我往北面一看,焦黄一片......
鬼子来势凶猛、行为凶残,异于人类。
那场战争中,我的小姨不幸夭折,刚刚三岁。
现在看来,姥爷是个开明的人,解放后,他让我的母亲去读书。
母亲是农村妇女中有文化的人
前几天,和大伯家的四姐说话,
四姐刚过60岁。
四姐说:从来没听老婶儿说过脏字,无论是对自己孩子,还是对外人。
这在农村是个特例。
那个时候的农村,粮食不够吃,天天开批斗会,家里孩子多,人们的脾气都不好,
邻居打架经常见,教训自己的孩子的也非常多。
各种脏话都是家常。
可母亲没有。
记忆中,母亲拿笤帚打过我,但从来没骂过。
儿子去杭州读书,我们送他上学,遇到一个老家的大姨,
他乡遇故知的那种感觉格外亲。
大姨的爷爷是地主,大姨的父亲参加了解放军,复员时正是土改时期,看家里房子被没收,人挨批斗,在一个夜间把大姨和她的母亲接到了东北。
退休后大姨和丈夫一起回杭州定居。
说起话来,她说,你母亲是我的老师。
母亲很少说她当年当老师的事。
偶尔在路上,遇到一个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
母亲说,这个小时候特别调皮,咬过老师,
这个小时候特别干净,每天早晨头发梳流光的,在学校门口等老师来……
她的内心,得多么愿意一直教学,直到退休呀,
可惜这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
母亲教学的时候,父亲在兴隆县的一个供销社工作
低指标时(三年困难时期),奶奶看父亲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麻袋萝卜,
就说回家种地来吧。
所以,几十年来,母亲一直不开心。
于是就豁出命去供两个儿子考大学,走出大山。
中间的磨难不说了。
当勤劳不能致富时,你的贫穷不丢人。
更何况潘家口水库淹没了我们的土地和村庄,
没有给我们合理的补偿,
尤其是我们考上学后,因户口迁出,连普通移民的正常补助都没有了。
父母把家搬到半山腰上,刨山、栽树、喂猪、养蚕......
直到我们弟兄两个成家立业。
......
几十年过去了
儿子们在城里都有了房子
都想接他们来城里住。
可是他们城里住不惯,习惯农村老院子。
看别人家的儿子媳妇每天在父母跟前,挑水打柴烧火做饭。
心里也犯琢磨。
有一次在家里说话,母亲说:
当时我要是有一点私心,把你俩留家里一个,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累。
为了儿女的幸福,他们没有。
当年我的初高中同学里,中途被父母叫回家去辍学的有很多。
工作以后一直很忙,因为要生存。
因为唯有继续努力才能对得起原来所有的努力
因而
父母就显得落寞
等到想起父母需要更多的关照时
他们已经老了。
我多么希望自己长大了,父母还年轻。
母亲节
写给那些收不到鲜花的众多的贫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