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较之善

藏在心底,酵成一堆废话,一喝便醉,一醉全是真话,虽曰大白话,皆为真性情。真正的交情,不会计较忽忽热冷,早已忽略表面情绪。
善恶相混,雌雄难辨,善良无错,给错人便成大错特错,有一种恶,消耗着他人的善良。旁观者看来,同一类事件反复出现,第一次为悲剧,第二次是笑剧,而对于经历者,第一次为悲剧,第二次仍是悲剧。
蛇不知自己有毒,人不知自己有错,丈八的灯,照见别人,照不见自己,人已站在高台,灵魂仍逗留低处,“有些人的脸,丑得像一桩冤案”。然一生不顺遂的苏东坡,眼中无恶人,即便阴谋过自己的宵小之辈,懒得解释,不愿争辩,更不屑报复。世界本无傻瓜,只有把别人当作傻瓜者,方为傻瓜,以为不计较便是遗忘,即便本人遗忘,书中记录。四季是轮回,善恶则为因果,昔人论苏轼李白异同,谓“太白有东坡之才,而无东坡之学”,将其才学归为后天所得,未必服人。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不计较,曾国藩对沈葆桢关爱有加,悉心栽培,后举荐为江西巡抚,意在急功近切,筹措军需,而此地生齿繁多,财赋浩穰,沈却不以私谊论,供一军而瘠万民,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曾遂后悔小贤大任,计较其没良心,且义愤难平:“遗大投艰,固非常人所能,然亦未可概期之贤者也。当于德行、文学、言语、政事四科之外,别设一科,曰绝无良心科。”孔门四科,谓德行、文学、言语、政事,四科之外,不另设。
吃点亏便难过,占点便宜便欣然,非分之事,知不可得而念念不忘,非法之事,知不可做却偷偷而为,蒂姆·高特罗《死水恶波》说:“你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没有受过教育,不谙世故,没出过远门,不道德,不文明,外加愚蠢。”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说:“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那些崇拜强力之人,现实中随处可见,告密撒谎、谄媚反噬、打小报告、骚扰异性,今斗张,明斗李,斗来斗去斗自己。惟提及权势者时,一副慷慨激昂、忠心耿耿模样,以臣服姿态,掩盖其孽。畏权不畏法,敬上而欺下,畏官不畏民,傲下而护上,实在是久病难医。恶以诫世,善以示后,多数人的恶,多数人未必意识,良心自我发现者,毕竟不多。
虽曰常犯错误,却从不犯那种否认自己会犯错的错误。三分帮人帮人,七分帮人害人,没人看见鱼的眼泪,善解人意者,郁郁不畅言,总在委曲求全。所有力所能及之恶,皆应受到谴责,而许多的善,不过举手之劳,你与天使的距离,就差一双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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