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张子和的水火分治论

摘 要:通过对张子和医论、医案的分析,指出张子和在病机上倡言风、热、火、燥相兼且寒、湿同性,在治疗上主张水火分治,多用清热泻火和利水祛湿之剂,反对滥用温燥。其论点源自临床实践,不仅为汗、吐、下三法提供了理论依据,也对后世医家产生了影响。
关键词:张子和;水火分治;治疗大法
金元四大家之一张子和是攻邪派的代表人物,水火分治论是他反对用药温热,倡导汗、吐、下三法的理论依据之一。
刘完素在《素问玄机原病式》中详论六气皆可火化,并指出:“风热燥同,多兼化也;寒湿性同,多兼化也。”张子和沿承其说,且在治疗上主张“水火分治”的治疗大法,以祛湿、泻热为主要治疗手段。
《儒门事亲·三阴三阳标本分治》歌诀云:“少阳从本为相火,太阴从本湿土坐;厥阴从中火是家,阳明从中湿是我;太阳少阴标本从,阴阳二气相包裹;风从火断汗之宜,燥与湿兼下之可,万病能将火湿分,掣开轩岐无缝锁。”
《儒门事亲·辨十二经水火分治法》歌诀云:“胆与三焦寻火治,肝和包络都无异;脾肺常将湿处求,胃与大肠同湿治;恶寒表热小膀温,恶热表寒心肾炽;十二经,最端的,四经属火四经湿;四经有热有寒时,攻里解表细消息;湿同寒,火同热,寒热到头无两说。六分分来半分寒,寒热中停真浪舌;休治风,休治燥,治得火时风燥了。治湿无过似决川,此个筌谛最分晓;……”
上引歌诀说明:
(1)六气为病寒证甚少,脏腑、经络之患寒证也甚少。
(2)风、热、火、燥是相兼为病,清热泻火法,也通用于风、燥之证。
(3)燥与湿常常是同时可见的,湿邪留聚必使气液失宣,津润不及,便见燥象。将湿邪驱逐而去,结滞得以宣通,阴津四布,燥证自可消失,因此他主张以辛甘淡渗之品“流湿润燥”。
(4)尤为独特的是,张子和极严寒、湿同性,寒水盛则阳气闭郁,“寒则阳火不行”(《十形三疗·湿痹》),导致水湿不行。反之亦然,湿与寒可互为因果,《十形三疗·湿痹》云:“夫风湿寒之气,合而成痹,水湿得寒而浮畜于皮腠之间,久而不去,内舍六腑,曰:用去水之药可也。水湿者,人身中之寒物也。寒去则血行,血行则气和,气和则愈矣。”用甘淡渗湿利水,沟通阳气通道,则阴寒云散。“心火降则寒消,何疑之有?”(《十形三疗·冻疮》)一语道破天机,治寒在于祛湿,祛湿即是降火,心火降则心肾交济,水寒得行。
在“十剂”分类中,张子和也是把治寒、治湿之药合而称燥剂的,体现了他寒湿同病,重祛湿不重温寒的观点:“所谓燥剂者,积寒久冷,食已不饥,吐利腥秽,屈伸不便,上下所出水液,澄澈清冷,此为大寒之故,宜用于姜、附子、胡椒辈以燥之。非积寒之病,不可用也。若久服,则变血溢、血泄、大枯、大涸、溲便癃闭、聋、鼓、痿软之疾。若久服而此疾不作者,慎勿执以为是,盖疾不作者或一二,误死者百千也。若病湿者,则白术、陈皮、木香、防疫、苍术等,皆能除湿,亦燥之平剂也。若黄连、黄柏、栀子、大黄,其味皆苦,苦属火,皆能燥湿,此《内经》之本旨也,而世相违久矣。鸣呼?岂独姜附之俦,方为燥剂乎!”(《七方十剂绳墨订一》)
尽管张子和在其常用方集《六门三法》的“寒门”中列有姜附汤、四逆汤、二姜汤、术附汤、大益寒丸、理中丸、养脾丸等,但医案、医论中极少运用,其原因一方面正如张子和所言“予岂不用温补,但不遇可用之证也”,所遇病证属寒、虚者较少,另一方面也和他以寒为湿的认识有关。此举一案,以观子和祛湿却寒之高超:
一僧病疝,发作冷气上贯齿,下贯肾,紧若绳挽,两睾时时而冷。戴人诊两手,脉细而弱,断之曰:秋脉也。此因金气在上,下伐肝木,木畏金,抑而不伸,故病如是。肝气磅礴,不能下荣于睾丸,故其寒实非寒也。木受金制,传之胃土,胃为阳明,故上贯齿,病非齿之病。肝木者,心火之母也,母既不伸,子亦屈伏,故下冷而水化乘之。经曰:木郁则达之,土郁则泄之。令涌泄四次,果觉气和睾丸痒而暖。戴人曰:气已入睾中矣。以茴香木茂之药,使常服之,首尾一月而愈(《十形三疗·寒疝》)。
此案显系寒证,但张子和以五行学说解之,曲径通幽,贯穿“疝本肝经”、水火失济的理论,以擅长之吐、下施治,利湿以逐寒,殊耐深思。
观张子和医案,显然病种繁多,病机各异。但在治疗上,除黄连解毒汤、三黄丸、大承气汤、凉膈散等清热泻火解毒及防风通圣散等表里双解外,大量使用舟车丸、浚川散、通经散、导水丸、禹功散、猪肾散、桂苓甘露散、白术汤、神佑丸、五苓散等利水逐湿药。不治火热,便治水湿,“凡治湿,皆以利小溲为主”(《五泄法后论》),说明他的“水火分治”论来自临床实践,“四经属热四经湿”的说法不单单是个理论归属,值得重视和探讨。
张子和利湿以治寒的方法,被清代温病学家发展运用,即所谓通阳。叶天士在《温证论治》中指出:“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盖通阳与温阳,本自不同,以《伤寒论》方论之,五苓散、苓桂术甘汤,是用于通阳之方,四逆汤是用于温阳之方,真武汤是用于温阳兼通阳之方。阳气通与否,在于小便之利与不利,阳气得温与否,在于四肢厥逆是否回转。目的不同,用药的辛温与辛热也不相同。张子和因极力反对温燥伤阴而倡祛湿愈寒,叶天士因温病阴液己伤而重利溲通阳,道理是一样的。
清·石寿棠所著《医原》,以燥、湿为纲,论因、论证、论治,当有张子和的思想影响。
清·冯楚瞻《冯氏锦囊》云:“要知平人而至于病,必由于水火二家先病也;病至于大,必由于水火二道病极也;大至于危,必由于水火二气将脱也。故小病或由于气血之偏,而大病必由于水火之害,舍气血以治小病,舍水火以治大病,真有缘木求鱼,其可得乎!”对张子和的“水火分治”论来说,可谓知言。
(原载《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4年第10卷第4期57~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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