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煤黑子”的回忆:日军让百姓照相,妻子弟媳的尸体救了自己
杨占有出生于1896年,家住热河省,父母很早去世,兄弟八人相依为命,日子很苦。
在日本人监视下的矿工
清末民初,老百姓日子很艰难,杨占有兄弟几人没了爹娘,该怎么讨生活呢?年龄稍大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去了抚顺,帮日本人挖煤。那时候杨占有才十岁,年龄小人家也不要,他只能留在老家,给地主放牛。后来又打零工,不管多苦多累的活都愿意干,这样才能讨口饭吃。
15岁那年,老家闹了大饥荒,别说老百姓,地主家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杨占有找不到活干,饿得难受,只能跟着乡亲们出外乞讨。就这么一边要饭一边流浪,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到了抚顺。找到三个哥哥之后,杨占有也进了煤矿,成了“煤黑子”。
“煤黑子”是煤矿工人的自嘲,因为在矿井里挖煤,身上脸上沾满了煤灰,一上来全身都是黑的,一说话才能露出白牙齿。虽然有些歧视的意味,但煤矿工人也以“煤黑子”自嘲,没办法,讨口饭吃,不容易的。
杨占有在家排行第六,人们就叫他六哥。后来,其他兄弟也来到抚顺,都当了“煤黑子”。几年后,他们就都住在了平顶山村,兄弟八个一大家子,成家后人口也越来越多,到1932年已经有了二十四口人。
1932年农历八月十五,出事了。
被招到抚顺的劳工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杨占有已经睡着了,忽然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他迷迷糊糊间听到,有“冲啊杀啊”的叫喊声。于是,杨占有爬起来,从窗口缝往外一看,不得了了,一群一群的人,都穿着土布衣服,头上包着布,拿着梭镖、大刀、大扎枪,还有几个人抬着土炮。大多数人都是步行,还有人骑着马,快速从平顶山大街上穿过。
杨占有纳闷了,这是什么队伍?看起来人多势众,但武器装备又不算好,他们会不会抢劫老百姓?想到这里,杨占有觉得不安全,赶紧带着家人躲进了房后的苞米地。此时,他还能听到那些人敲老百姓的门,但大家心里害怕,都不敢吱声,那些人也就走了。
杨占有害怕这些人是胡子(即土匪),抢劫绑票,无恶不作。但是看着他们也不祸害老百姓,不像是胡子啊!又等了一会儿,传来消息说日本街着火了,这时候杨占有才明白过来:这群人可能就是救国军、大刀队吧,一直有人说他们是杀日本人的,这回还真来了。
正想着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这是和日本守备队打起来了。老百姓也不敢出门看,只能躲在家里听着,枪声响了一段时间,就慢慢不那么密集了。再后来,这些人应该是没打赢日本人,所以开始往回撤。一晚上乱哄哄的,杨占有也不敢睡觉,只能带着家人躲起来,一直挨到天亮。
到底怎么回事呢?原来,这是辽宁民众抗日自卫军,当天晚上的主攻部队是自卫军中的大刀队,还有骑兵团的增援,总人数约2000人。这支队伍途经平顶山村进攻抚顺,沿路烧毁了日军的仓库和工厂,杀死了一些日本人。但是,因为武器装备太差,没有太多战斗经验,最终还是失败了。
但是,这一晚上可把日本人吓坏了,煤矿停电停产,日本人都转移到了安全区。还有些来不及跑的日本人,在水沟里趴了一晚上……所以,日军非常愤怒,肯定是要报复的。
躲了一晚上的杨占有,还不知道灾难就要降临。
日军抓捕中国人
天亮之后,杨占有走到街上,看到外面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议论,很多人都说,大刀队打日本人,为中国人出了一口气。但是,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看来大刀会伤亡惨重。老百姓不忍心,于是都出来收尸,整整忙了一上午。
到了中午,杨占有回家准备吃饭,家里包了饺子,刚放进锅里就出事了。村外忽然开来几辆大卡车,车一停下,里面下来的全是日本兵。他们立刻就把整个村子围了起来,然后分成小队,挨家挨户砸门,让老百姓赶紧出来。
杨占有饭碗还没端起来,家里就闯进来5个日本兵,都是全副武装,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进门就开始大喊大叫。日本人让所有人出门,到村子南边去,说是要照相。兄弟几个人中,只有四哥杨占青出门在外,其他二十三口人都在家。二哥一看这场面,对家人说:“走就走吧,大伙儿都走,咱们家也走。”
一家人出了门,看到街上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喊叫声。有些人不愿意出门,或者走得慢了一些,日本兵就又踢又打,用枪托逼着大家往前走。杨占有看到,有些人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值钱的东西,估计是害怕被抢走了。
但是,事情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杨占有看到邻居家的老太太走得慢,被日本兵捅了一刺刀,当即倒在了血泊之中。有些房子也被点着了,大火呼呼地烧了起来,杨占有心想,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百姓都被赶到了牧场草坪上,这里的北边是牛奶房,有铁丝网围着,西面是一个两丈多高的悬崖。所以只有东面和南面可以进出,就是一个大沟。日本兵把老百姓赶过来,团团围住了。
杨占有一家二十多人坐在一起,其他人也是一家一家挤在一起。
侵华日军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前面架着两个带脚的东西,上面用布蒙着,旁边有人说了,那就是日本人的照相机。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日本军官忽然过来,喊着:“腰包,腰包。”之后,就有二三十个朝鲜人走了过来……
大家一看这情况,意识到可能有问题,于是骚动起来。日本兵一看,就把那块布揭开了,里面是机枪。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日本人的机枪就响了,子弹立刻飞进了人群。杨占有看到,旁边的一个老太太举起血淋淋的双手,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杨占有的妻子也被打了一枪,她倒在了地上,对杨占有说:“你早不听我说,早听我说,昨天上姐姐家去串门多好!现在已经晚了,你赶紧抱孩子逃命吧。如果不再来子弹,我还能行,你快跑吧。”
日本人的机枪没有停,还在不断扫射,到处都是惨叫声,老百姓一群一群的倒下,能往哪里跑呢?正想着,杨占有觉得左手臂一凉,一颗子弹穿了过去,与此同时,妻子又被打中一枪,当场死了,倒在了杨占有的腿上。
因为左臂不停流血,杨占有很快就有些迷糊了,此时他弟媳也受了伤,挨在旁边说:“六哥,起来吧,让他们打死痛快,何必这样受罪呢!”杨占有看到弟媳挣扎着坐了起来,但很快一头栽下来,倒在杨占有头部和胸部上,死去了。
受伤的杨占有没有力气,弟媳的血流了他满脸,连眼睛都蒙住睁不开了。短短的时间内,妻子和弟媳都死在了杨占有的身上,还有其他人的死尸又压了一层,他在最底下动弹不得。让杨占有记忆犹新的是,他的半边脖子始终露在外面,汗水和血水不断地从脖子上流过,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机枪连续打了一阵子,终于停了。
平顶山惨案纪念馆
迷迷糊糊中,杨占有听到有日本兵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是汽车马达声,日军要走了。但是,日本兵的最后一辆汽车刚走,一些没被打死的人就爬了出来,挣扎着往外跑。这下麻烦了,日本人看到了,立刻调转车头,又回来继续杀人。
日本兵一个个跳下车,端着刺刀走过来,也不管是是死是活,挨个朝人身上刺。刺到死人身上就是“克吃”一声响,没有反应。刺到还活着的人身上,就是一声惨叫……杨占有躺在死人堆里,听着刺刀刺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想这下完了,逃不过去了。
日本兵走了过来,“克吃,克吃”两声响,都刺到了上面的死尸,杨占有只露出半边脖子,上面还都是血,日本兵以为他早就死了,就这么走了。但是,杨占有的兄弟们都没逃过,他还听到了他们的惨叫声。
太阳快要落山,日本人才离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杨占有才使劲全身力气爬了出来。面前是地狱一般的惨景,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死尸,还有人没断气,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此时下起了小雨,杨占有环顾四周,家里人都死了,只剩下两个小丫头,一个7岁,一个4岁。这两个孩子当时被吓住了,面无血色,连哭都不会了。也许正是这样,她们才躲过一劫。杨占有怕日本人还会回来,就把孩子抱进了旁边的高粱地,活了下来。
一直到一个月之后,杨占有才发现,他们一家还有两个幸存者,一个侄女一个侄子,两人都受了重伤,当时昏迷了过去,后来才爬出了死人堆。杨占有还听说,日本人第二天又来了,找了一批朝鲜人用汽油烧尸体……
这就是杨占有的真实经历,日军对中国人的一次残忍屠杀。国仇家恨,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该忘,更不能忘。因为,无数同胞曾遭受的苦难,时刻提醒着我们,中国人一定要强大起来,一定要团结起来,不然还会被人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