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深处

文: 皖平

  人是漂泊的船,家是避风的港湾;人生是奔流的河,家是美丽的岸。

  台湾创作歌手潘美辰,一曲“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的优美、忧伤的旋律,响彻了海峡两岸,大江南北,印在了世界所有华人的心里。

  每个人都有家,都想有个家,在家庭中生活,为家而活着。

  我们中国与西方国家,文化背景和渊源不同,是以家庭为纽带组成社会,西方很多国家,都是以契约为纽带组成社会。所以,他们的家庭观念,没有我们强,家庭在社会中的地位,自然也就没有我们高。

  中国的家庭,上溯有家史文化承传,横向有家族文化特征。而且,亲连亲,户挨户,结成亲情、友情大网,形成村寨、社区、城镇、民族的风俗和习惯,凝成国家的合力。

  家在眼前,家在脚下,家是那样的平凡;家是情,家是爱,家是那样的神圣。

  但对在外求学、当兵、打工、干事业的游子来说,家在心中,家是思念,家是永远的牵挂!

  小时候,父母即是家。尤其是母爱,抚慰着我们成长。对母子情深,古语俯拾皆是,如:“儿行千里母担忧”,“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等等,母爱,总是无私的奉献给子女。

  结婚后,老公老婆互为家,孩子是家中的珍宝。爱情,为家庭带来浪漫的色彩和情趣,带来青春的活力和追求,带来快乐幸福和生生不息。爱情转化为亲情,亲情是爱情的归宿。亲情,是和谐、维系家庭的纽带。有了小家,更知父母操持大家的不易,更要孝敬好父母,为大家庭,多担当。

  家的外在载体,就是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庄户人家,乡村男人理想的庄园式家庭生活。北京的四合院,则是典型的庭院式家庭生活模式。

  独门独户独院,构筑家的籓篱,遮挡家的隐私,建起家的尊严和安全。这应该是家的一些外在特征。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房大房小,楼高楼低,都会成为,亲朋邻里心生芥蒂,产生矛盾,甚至是械斗或诉诸法律的缘由。遇此些磕绊,需切记民间老话:“房宽不如心宽”,”“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农村人,拼死拼活挣钱,首先就是为了盖房加屋,有屋才是家,心里才踏实呀!城里人不也一样吗?大多数父母挣了一辈子的钱,还不够给孩子买一套房子,要借贷款,超前消费,幸好大多是独生子女。

  回想年少时,我的家,倒像一条飘泊的船,从此到彼,从城到乡,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常常又回到原处。父母的工作在哪,哪儿就是家。一个个不大的地方,一间或者两间小屋,就是温暖的家。尽管有时没有我睡觉的地方,只好去和别人家的小伙伴一起挤着睡,但我从来没有感到家不好、家寒酸,因为有父母的爱,有兄弟姊妹的情,比什么都温暖,都美好。

  家,相对稳定的一段时光,是我上小学的六年。当时家乡公社机关和学校同在一个原先大地主的庄院。父母从各自单位分得一间房,恰巧是公社和学校的结合部,从中间的山墙开个通门,便成了我的家。为了上班的方便,两边的门都没有封堵。这样,我的家,就成了两个单位之间的捷径。

  这个秘密,不胫而走。先是熟人走一走,后来生人也常借道而行,更有甚者,大型活动和集会,我们家也成了疏散人群的通道。昨天与老同学谈起此景,都还记忆犹新。父母的这种胸怀和做派,现今的人们已很难理解。但那时好像很正常,人和房子都是公家的,家只有床、桌子、箱子和锅灶,反正也无财产,无财富,无隐私,方便他人走近道,有何不好呢!泥土地面,也走不坏,脏了多扫一扫,就行了。

  这就是三十多年前,我的家的深处,真实的写照。那时,我多渴望,有个安静学习的地方,安静的家。

  要说把家作为公共通道,反映的是父亲“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性格,那么他和母亲“善良无私、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品行,更是令今人难以理解。无论是公社的干部,还是学校的老师等公职人员,反误了食堂的饭点,或节假日食堂不开伙,值班的、家远的,大都免费在我们家吃饭。有的人不好意思来,父母就派我去“三请四邀”。基层大队小队干部来汇报工作,群众来上访,赶上了晌饭头,都常在我们家吃饭。有一位常到公社上访,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吵大闹,没办法,劝到我们家,吃住几天,消了气,才走。临时出差和新调来的人,都是我们家的稀客、贵客,一次,从地区六安城用架子车,送设备来的父子搬运工,碰上连阴天,所谓:“人不留客天留客”,我们家只得招待了他们一个星期。

  这种纯属看到别人没饭吃,主动招待的私人行为,公家没有任何补贴。我们家并不富裕,父母工资104元,在当时,算是高收入。供养兄妹五人读书上学,省吃俭用,每月都入不敷出。我到高中毕业,都没穿过新衣服。一次,上大学的姐姐,没有收到母亲每月按时寄去的27元生活费,没饭吃,只好从蚌埠步行回家了。

  说起这些既快乐又心酸的往事,母亲从没有抱怨过谁,也没有行了善举之后的得意,只是说:那时太难了!父亲当时就得到了,社员群众的意外报答。那是文革期间,邻边的镇农场造反派把父亲“请”去作人质,全公社的老百姓不答应了,第二天,不分男女老少,人山人海,涌向镇上,把父亲风光地接了回来。

  父亲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是平凡的基层社乡干部的一个缩影,一个代表。他的身心,不仅仅属于我们的小家,更多的属于他服务的群众,属于公社的大家,他是为社会,为更多的家庭幸福而活着的。他的心中有社员群众,社员群众心中也有他。

  家,是一个古老而永新的话题。家有爱,才有芳香;家的深处有大爱,必幽香长远。我的父母,用一生的德行,延伸了家的概念,扩大了家的功能。一辈子,虽然没有给我们子女留下财产,却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做人做事,立家立业,习惯于为他人着想,为他人帮忙。或添一把柴,或加一把米,解人之饥渴;或举手之劳,或倾囊相助,救人于水火。做善事,行义举,献爱心,是应该做的平常之事,常怀亏欠他人之心,从无要人报答之念。

  但是,二老离休、退休之后,常有,几十年一直在寻找我们家,来感恩的人。认义父义母的有之,认哥哥姐姐的有之,遵上辈遗言来探望的有之。叫大哥、大姐,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那个亲啊,胜似亲生的我们。解放初期,父亲救的一位弃婴,儿孙满堂了,不忘恩人,领着丈夫及儿孙,来行父女大礼。

  我们每个人,在家的深处,都珍藏着很多无言无形的瑰宝,有一些,已被父母放在了我们的心灵深处,那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还有一些,有待于我们去搜寻,去领悟,去发掘,去传承。

  家的深处,有陈年老窖,撬开记忆的瓶盖,就幽香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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