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岭：金圣叹腰斩《水浒传》说质疑

内容提要： 长期以来.金圣叹“腰斩《水浒》”之说几成定论.本文作者则根据自己对版本的考据和理解.对于此传统观点的三个证据一一提出质疑.继而详细论证了《水浒》七十回本并非金圣叹所腰斩.而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己经有了这样的底本。

一、引言

水浒故事自南宋滥觞,经过了漫长的准备阶段.终于在明初以结构完整的长篇章回小说的形式梓行传世.并与《三国演义》、《西游记》一起.组成了中国古典小说史上的第一个高峰。

今天.我们在整理、评价古代文化遗产的时候.自然不能抹煞《水浒传》的地位;要研究《水浒传》，自然不能无视三百年来影响极大的金圣叹批《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本；要弄清金批七十回本的情况.自然又要涉及所谓“腰斩”的真相。这样.“腰斩”问题.便成为《水浒》研究工作中不容忽略的一个重要环节。

近年来.“腰斩”问题几成定说。然而.认真考察所谓“定说”的根据.又全属悬拟之词。本文拟就管见所及.谈谈这个问题。笔者的态度是:既不能泥于“定说”.也不能刻意猎奇一切要实事求是。

二、令人起疑的“腰斩”说

清顺治十八年(1661) ,金圣叹因“哭庙”一案身陷缧紲.旋附“金坛叛案”中弃市。这时.他立志批点的所谓“六大才子书”仅成《水浒》、《西厢》二种，“杜诗”成可及半.余《庄子》、《离骚》、《史记》三种犹未遑发轫。故尔临刑前有“虽喜唐诗略分解.庄骚马杜待何如”之叹[1]。

金圣叹身后的三百年间.人们对他的评价一直是毁多于誊。如归庄骂他“倡乱”、“海淫”[2]，梁恭辰诋其“断子绝孙”[3]，礼亲王昭虽然不得不承认他“文法毕具.逼近龙门”.但全面评价起来还是多有微词[4]。至文革中更几成人人口诛笔伐之势。

反对金圣叹的人虽然很多.但在金批七十回本《水浒传》流传的许多年里.却没有人指出过此本是金圣叹“腰斩”百回本或百二十回本而成。直至清末的李葆恂等人.才正式提出“腰斩”问题.指责圣叹“割弃”、“臆改”[5]。近几十年.相信“腰斩”之说的人越来越多。但只要认真研究一下“腰斩”说的依据.便会发见没有一条是靠得住的铁证。

第一，人们一向引以证明圣叹“腰斩”的最早资料是周亮工《因树屋阴影》里的一段话:

《水浒传》相传为洪武初越人罗贯中作.又传为元人施耐庵作.田叔禾《西湖游览志》又云此书出宋人笔。近金圣叹自七十回之后.断为罗所续.因极口诋罗.复伪为施《序》于前.此书遂为施有矣。子谓:世安有此等书人.当时敢露其姓名者.阙疑可也。定为耐庵作.不知何据?[6]

按《书影》乃周亮工系狱时追忆平生所学、所闻、所见之札记。《四库抽毁书提要稿》云其“大抵记述典赡.议论平允。遗闻旧事.颇足以为文献之征”。然而.“因扉之中无可检阅”，其中亦有“考证未能精核”、“传闻不得其实”处。

另外.周氏虽与金圣叹同时.但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金圣叹自有“唱经堂”，而误以为韩住的“贯华堂”是金圣叹堂号[7]。可见.周氏对金圣叹的情况很不了解.仅仅是道听途说而己。因此.周氏的话并不可靠。

即使可靠.周氏也并非在指责金圣叹“腰斩”.他这段话的着眼点乃是作者问题。他的态度很明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此书作者是罗是施不应轻断，“阙疑可也”。因此.周说不能作为“腰斩”的一个证据。

第二，近人尝以金批七十回本与诸本会授.发见金批七十回本的文字与袁无涯刻百二十回本的前七十一回大致相同;从而断定前者系“腰斩”后者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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