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真的能够拯救教育吗？

科学真的能够拯救教育吗？

作者：李广生

生病了，服下一粒药丸。病理学家和药理学家能够告诉你，这粒药丸包含哪些成分、如何进入身体、作用于哪些组织、通过什么原理抑制或去除病症。

饿了，吃一块馒头。营养学家会清楚的让你知道，这块馒头如何被消化分解，它所包含的营养物质如何被身体吸收，通过什么机制转化为能量。

病了吃药，但不能瞎吃。饿了吃饭，但不能乱吃。人类已经掌握了它们的原理和机制，所以越来越健康。

除此之外，人类还需要精神食粮，那就是知识。人们常把知识比喻为药和食物，可以医治人的愚昧或是给人以智慧。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告诉你，知识是如何进入身体里的，以及它们如何发挥作用让人拥有智慧。目前我们仅仅知道，这一切似乎与大脑有关。虽然现代科技已经让我们能够进入大脑的内部，了解到它的一些秘密，但学习是如何发生的、知识如何转化成智慧，我们依然无从得知。

学习的生物学基础是人的大脑，但仅仅是大脑吗？有人又持怀疑态度。具身认知告诉我们，除大脑之外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同样参与认知。你感到快乐，所以会做出微笑的表情——通常情况下我们这么认为。是大脑发出了信号，指挥面部肌肉作出微笑的表情。但具身认知研究者通过大量的实验证明：即便你不快乐，只要做出微笑的表情，也会让自己快乐起来。肌肉也能指挥大脑！

信息加工理论描述了一个模型，告诉我们人是如何学习的（见下图）。感受器接受外部信息并进行登记，在短期记忆中对信息进行加工，加工时需要调用长期记忆的信息，经过加工的信息储存在长期记忆中，信息作用于反应器，引出具体的行为动作发生。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模型，它建立的基础是：学习是信息加工过程，知识和能力作为信息加工的结果，储存在人的记忆中，并接受检索和提取。

这一理论虽然完美，其解释力仿佛可以说明人是如何学习的，但毕竟是将人脑与计算机进行类比，用计算机处理信息的过程模拟并说明人类学习和人脑加工外界刺激的过程。 这就让我们不得不产生怀疑，甚至萌生一些野心。既然大脑就像一部类似于计算机的机器，我们能不能改造和升级大脑呢？把人类已经掌握的知识压缩到一个芯片，植入人类的大脑，接通相关电路，于是他就不再需要学习，立即成为一个最博学的人。我们甚至可以制造各方面的专家，只需要植入相应的芯片即可。你想成为像爱因斯坦一样的物理学家，很容易，到一个专门的商店，购买一块存储物理学知识的芯片，请人或是自己插入大脑的某一端口。好了，你就是一名顶尖的物理学家了。从此之后，这个世界再没有教师和学生，也没有了学校。学校变成了商店，教师则是售卖知识芯片和植入芯片的店员。

学习确实很辛苦，经常性效率极低，还有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苦心学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而且，学习还会让我们失去很多。课堂上的那些孩子，不正是因为学习而失去了求知欲和好奇心吗，还有人失去了尊严和自信。但是，如果变成了上面说的那个样子，不用到学校学知识了，而是到商店买知识，你真的会感到高兴吗？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感到很恐惧。

会不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垄断了人类所有的知识，就像一千多年前的教会和官府一样。然后把知识加工成各种芯片，需要什么样的人，就给他植入相应的芯片。需要500个产业工人，那就挑选500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给他们植入操作机床、加工零件的芯片。而且不知疲惫。第二天，500个熟练的工人就走出车间，夜以继日进行工作。工作结束之后，再把芯片取出来，就像从计算机上删除资料一样，再把使用枪械、勇敢作战、仇恨的芯片植入，他们又成为500名勇士，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幸好信息加工理论只是心理学家假设的模型，目前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信息的传输、加工、使用和储存，看不见摸不着，仅仅是猜想。教师工作的创造性和挑战性恐怕与此有关。医生可以通过仪器检测或追踪病变的组织，报告单一出来，对症下药变得很简单。现在去医院看病，别管什么病，不都是先要化验、检查嘛。但没有任何一台机器能够给教师提供这样的帮助。他们像古代的老中医一样，全靠望闻问切实施自己的教学。人工智能正是尝试进入这个领域，但前景并不看好。同时我认为，寄希望于人工智能，可能会把教育引入歧途。

科学真的能够拯救教育吗？

这也是我一直倡导“生命课堂”的原因。在课堂上开展教和学的人，不是教的机器和学的机器，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