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枯枝从无红无绿的深山带回，养出纷飞如蝶的梦和想
折一枚枯枝养出花香
三月，江南的春，樱花像振翅欲飞的蝴蝶，抖动着好看的翼羽，落上朗日晴空下的空枝，轻歌曼舞，把花香藏进染红的枝丫。而三月的北方，却没有走出冬天远眺的目光，那些晚冬旷野中迎风而立的树枝，还在猎猎冷风中飘摇，虬曲着，光秃着。那些在枝条上蜷缩的花苞，杏花的，桃花的，梨花的，蔷薇花的，紫藤花的，像是被囚禁在枯枝老藤上，不敢有半点儿的柳绿花红。
此时，走在枯黄笼盖四野的空山里，心跳却如春水初生，萌出嫩绿的草芽，雀跃着无限的暖意。
痴站在黢黑的老杏树下，在晚冬的山坳里发呆，不见生命迹象。遥想往事里的远山深处，遥想远山早春里的一枝杏花，遥想杏花绽放时我白衣胜雪的年纪。眼前这棵枯藤老树，在我遥想的眼神里仿佛绽放了满树的花朵，在枝头上摇曳。在蝶舞蜂喧里，似有花香闪着绸缎的光泽，在我面前飞舞，招着我的眉，惹着我的眼。
这老树上的花朵，又像能牵我走回往事时光，让我以素，以静，以平和，欢喜在当下的光阴里，让我对老杏枯枝瞬间萌生出不尽的爱恋。于是，我会从这棵月亮高挂过的老杏树上，从这棵春枝花满过的杏树枝桠上，选一枚虽然干枯却不失雅致的枯枝折下，如画卷中的一枝水墨丹青，被我从静默的画中取出，捧在手掌心里。
我把这枚枯枝从无红无绿的深山带回家，小心呵护，像在手心里捧着一个新生命，盼着，念着，亦欢喜。
我寻出花器中最有意境的青瓷瓶，注满清水，将枝插于瓶中，置于暖阳下的几案前，放在我平素可亲的地方。
黢黑中带着稀疏纹路的杏花枝干，在青瓷瓶里安然打坐，细小的花枝旁逸斜出，与瓶身浑然一体。仿佛这瓶就是为了与这枯枝相逢，约了三生三世，才在今生欢喜相遇。
我盼望着这枚北方三月里的枯枝快点长大，在屋内暖意融融的春光里，开出一捧香来。在我美好的愿里，氤氲出往事的暖，封存住岁月的香，也不枉我深爱它的一番美意。
就这样，我每日以温柔的目光拂之，以清澈的净水养之，以温暖的茶香熏之，以空幽的曲调和之，我期盼它枯枝花满时的眼神，就像古代闺中女子，盼望着看一眼浓情蜜意的多情郎。
在我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青瓷瓶中干枯的枝条柔软了，丰盈了，水润了，像是小婴儿的身体长成了美丽少女的柔骨风姿。在黢黑枝条上的坑洼处，有几朵小花苞长出来了。小小的花苞你挨着我，我挤着你，齐齐地伸出头，像是在等着我和它们一起去临风待月，赏云听雨。
在我每日流淌不尽的爱意里，斜插瓶中的花枝上长出越来越多的花苞，由绿转白，又由白变成粉。那些犹如羞涩少女紧闭心门的花骨朵，在我凝视的眼神里，敞开心扉，露出洁白的花蕊，高低错落，似清风开窗，如花月挂帘。
在清澈水露的滋养下，在你猝不及防的暗夜里，一朵挨一朵的粉色花朵在枝头开放，呼啦啦的却又悄无声息。在月下，有花影落上我案几的一纸素白，仿佛把信笺上的花朵变成了诗的韵脚。而我呢，在缠绵的花香里沉睡，花影在梦中旖旎，诉说美意绵长。
不，在我古意的花瓶里，盛开的不是花朵，而是一缕缕香，是纷飞如蝶的梦和想。
这一瓶杏花，如樱花，不负痴心所盼，报以刹那芳华。而我，也像是一个曾经凛冽又瘦骨嶙峋的枝丫，也曾于苦寒里忍受冰冷，就像一个老少年，披荆斩棘八万里，终于迎来鲜衣怒马。
在梦中，我与窗外云俱黑的野旷对望，那些在枝头缱绻的枝条，都变成了一个个白衣胜雪的小少年，乘云驾雾，飞舞着，欢笑着。在月满天心的白月光里，我也变成了它们中的一个，长在了那迎风飞舞的枝条上，瘦弱的身体里长满春天的颜色。
* 作者 | 鸿雁。本名王鸿艳，大学教师，遇见李菁签约作者，喜欢美文、摄影、太极、瑜珈。愿意成为一切美好事物的记录者，以大自然为导师的探索者，敬畏万物的生活者，慢品光阴故事的写作者。微信号：why0566。
* 主播 | 韩枫，洛阳新闻广播主持人，用声音守护一颗安静的灵魂，新浪微博@慢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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