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戴希/升迁捷径（外一章）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升迁捷径

（外一章）

戴  希

村民温奉娇到乡里上访。话不投机半句多，接访的副乡长张蕴玉竟和上访户她打了一架。

温奉娇气恨之下，又上县里告状。县委书记于延达闻之大惊。

按常理，乡领导与上访群众打架（而且是女副乡长与上访女群众打架），怎么说都是乡领导的问题，怎么说张蕴玉都该受到批评甚至处分。

可于书记不。“踏破铁鞋无觅处，”于书记反而想，“说不定张蕴玉还真的名实相符，是块很好的宝玉哩！”

于书记便问县信访局局长毛波：“毛波啊，这次，张蕴玉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毛波不明于书记之意，额头上立马沁出豆大的汗珠。

“报告于书记，张蕴玉打赢了，不仅打赢了，还在自己皮毛未损的情况下，伤了温奉娇，毁了她的容！”毛波战战兢兢地说。

“好哇，真是太好了！”于书记立马拍着桌子喝彩，“这样的女干部，有英雄气概，有担当精神，有创新能力，难得、难得啊！”

毛波愣住了。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于书记不仅没有要求乡里批评处分张蕴玉，还立马指示县委组织部，火速走通程序，将张蕴玉直接提拔为乡长，一年后，又直接任命张蕴玉为乡党委书记。

于书记意味深长地说：“千里马常有，但伯乐不常有。为了工作出彩、事业兴旺，我们要不拘一格识才用才，尽快遴选、提拔优秀干部特别是优秀女干部哦！”

此话传到张蕴玉耳里，张蕴玉激动万分、庆幸不已。

她没想到，就因自己升官心切，又难觅提拔捷径，心烦意乱之下，才没碴找碴，把一肚子怒火发到温奉娇身上，怀着深仇大恨狠狠揍了她一顿。原打算如若受了处分，仕途梗阻，就脚板底下抹猪油，一溜了之，辞职去沿海打拼的。哪料还弄了个歪打正着，这于书记啊，咳！

这个故事我不写不快

同学聚会时，唐亚琼讲述了一个与自己有关的故事——

那天在亲戚家吃过晚饭，她和母亲一同步行回家。因为亲戚已答应借钱给母亲为父亲治病，娘儿俩高兴。走在佐敦道上，浏览香港华丽的夜景，她们心里也感觉很美。

哪想拐进一条小胡同不久，她们忽然遭遇了两个歹徒，其中一个手提尖刀，另一个举着木棒，都嗤牙咧嘴，如狼似虎的模样。

唐亚琼环顾四周，发现路上并无行人，不禁惊慌失措。

母亲却镇定自若，不动声色地扯扯她的衣角，轻声说：“亚琼，别害怕，咱们命里注定会有的劫难，想逃也逃不掉的。”

听了母亲的话，唐亚琼从容起来。娘儿俩索性站在路中，直面穷凶极恶的歹徒。

“你们听着，我们只抢钱，不要命，也不劫色。识趣的话，就留下钱走人！”拿刀的用刀尖指着她们，拿棒的则在一旁虎视。

唐亚琼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的，心跳又禁不住加速。

母亲仍是面不改色，像堵墙一样挡在她的前头。

母亲平静地问：“年轻人，你俩干什么挣不到钱，非要抹黑脸，上街抢劫呢？”

“有什么办法呀？”拿棒的开门见山，“黑心老板扔下厂子跑了，辛苦打拼一年的血汗钱冷不丁泡汤，咱俩无颜回家过年了！”

“至少吧，你俩总比咱们有钱。现在，咱们有家不能回了，不抢你们抢谁？”拿刀的接过话茬，“要怪，就怪你俩运气不好，遭遇了咱们。别啰唆了，把钱给咱们，咱们也不想伤人夺命！”

母亲转眼一想，毅然掏出口袋里仅有的700元港币，缓缓举起，温和地提示道：“年轻人，既然你们确实有难，不抢总可以吧？”

“不抢？”拿棒的一愣，“不抢，你们会心甘情愿给钱？”

“当然！”母亲点头。

“那你给咱们得了！”拿刀的又说。

“不行！”母亲摇头，“只有收到借条这钱才能给你们。”

“为什么？”拿棒的追问。

“因为嘛，”母亲盯着他们，“抢劫犯罪，即使你们能侥幸逃过法律的惩处，两人身上的污点也一辈子清除不了，是这样吗？”

“这个……？”拿刀的手抖动了一下。

母亲查言观色，接着说：“而借钱给你们则不然，借钱给你们，就成了咱们之间正常的经济往来。日后，等你们有钱了，你们想啥时还就啥时还；没钱还吧，那一直借着也可！”

“这……？”两歹徒依然犹豫，他们担心母亲有诈。

母亲也不多说，很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就着小胡同里昏暗的灯光，沙沙沙地写借条。借条上留下了母亲的签名和母亲的联系方式。

写好借条，母亲微笑着把它和笔递过去，让他们在借款人处签字。

“你是不是想套取把柄，再向司法机关举报咱们？”拿棒的机警地问。

母亲扑嗤一声笑了：“年轻人，你们还不放心我，怀疑我会告发你们？那这样吧，借款人你们自己签上，借条也由你们自己拿着。我手里没有了借条，就没有了证据，总可以吧？”

拿棒的这才小心翼翼，从母亲手中接过笔和借条。拿刀的则在一旁警戒。

看到他们轮换签名后，母亲温和地把钱递给拿刀的。

之后，他们便一溜烟地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而唐亚琼和母亲则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真的祸不单行啊！”唐亚琼抱怨，“父亲卧病在床已久，致使家里经济拮据，今晚却……”

“人家也迫于无奈嘛！”母亲还是心平气和。

“可妈，”唐亚琼忧心忡忡道，“这两人会还钱吗？”

“不知道！”母亲摇头。

“那要他们打借条干吗？”唐亚琼不解。

“让他们有借款意识！”母亲笑笑，“如果他们存良心，有钱了肯定会还钱；如果他们没良心，咱们也算仁至义尽。再者，让他们拿钱时感到安全，他们才不会因一时冲动而伤害咱俩啵？”

唐亚琼点点头。“妈说得也对，只是——您这样做了，反而让他们违法犯罪不用承担后果？”

“是啊亚琼，”母亲回答，“你要这么看：第一，通过咱们说服教育，他俩已办好借款手续。事情的性质因此发生逆转，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构成违法犯罪了。第二，普法和执法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教人遵法守法向善向上啊！现在，香港回归祖国了，这是多么大的喜事！咱们每个香港人，当然也为中国人，是不是都有责任和义务，尽力优化香港的社会和法治环境，让香港的明天更美更好呢？”

“不愧为律师楷模，更是真正的爱国者！”唐亚琼竖起大拇指赞扬。

半年后，母亲就收到了一张汇款单，汇款单附言栏上写有借款人的姓名，借款的时间和地点。汇款金额为1300元港币。而多出的600元，他们解释是利息和答谢款。

看着这张汇款单，唐亚琼和母亲都欣慰不已。

这个故事也让我不写不快，于是就唰唰唰地写下来了。

戴希简介

DAIXI  JIANJIE

戴希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小说与微电影创作联盟常务理事、中国微型小说学会理事、常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文理学院客座教授，《小说选刊》“微小说”栏目责任编辑。已在《诗刊》《散文百家》《杂文月刊》《小说界》《四川文学》《新民晚报》等全国100多家报刊公开发表文学作品1000多篇（首）。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散文选刊》《杂文选刊》《诗探索》《青年博览》等报刊转载。作品入选《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中外经典微型小说大系》等多种选本，出版《其实很简单》《想听听你的声音》《死亡之约》等20部文学作品集，荣获过冰心图书奖、小小说金麻雀奖、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奖、中国当代散文奖等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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