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胞之地

城市里的夜并不黑,更多的是喧嚣明亮,阳台上飘来熟悉的歌声“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曼妙温婉的歌声另夜色更静谧,安详,纯净如水,淡泊清澈,一切都褪去白天的伪装,美得令人忧郁,沉醉不知方向。

家,我更习惯于把现在的住处叫做“苏州家里”,因为在我心里另有一处家——老家,无论到什么年龄在什么地方,这两个字总是让人觉得踏实,那些曾经的往事都是我所熟悉的,而眼下的一切却多半不是我儿时的家乡。

一次次往返于老家和小家之间的同时也一次又一次的失落,村里越来越安静了,熟悉的人和事愈少了……自豪于记忆中的村庄已经被时间的巨手改变的同时,也不免为她的“面目全非”而怅然失落。有邻人走过门前似乎发现院里换了主人,有年轻的面孔匆匆而过、有长者恍然大悟唤一声“琴儿回来了啊”。记忆里曾经慈眉善目的长者已经故去,记忆里那群乖巧活泼的孩子已经出落成大人模样见到我时也是一脸的兴奋“琴儿姐姐回来啦!”身边拖着个叫我“嬢嬢”的孩子。曾经低矮的房群被拔地而起楼房代替,阻隔了辽阔的视线。孩提时的那帮玩伴早已成家立业担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比自己小十来岁的也已经走在了“围城”的边缘,有怀胎几月、有待字闺中的、甚至有已经草率结束了一段婚姻的、而我的数个发小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们都在为忙一张生活的及格试卷努力着。欣慰的是我们的孩子可以成为玩伴,“孩子的玩伴,玩伴的孩子”,我们把这个视作地缘的延续,而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也时常略带伤感的说一句: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

“你猜猜这是谁?”一次回家听到最多的是这句话,被问到的是一个“邻居”,我实在找不到比邻居更合适的词来言明我与她的关系。关于她,且叫她岚姑姑吧,我只在父辈人一遍遍经典凄婉的故事里知道她、在她被广为传颂的家书里认识她,我从未好奇过她为什么要远走他乡,也只是在不间断的口述中得知她为人的细致与周全。不管怎样的陌生或是了解,有一点毋庸置疑:我从小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知道岚姑姑不仅是位美女,还是个才女,一个有故事的知性佳人。“这是……”我们是同时参加村里一个邻居家的流水席,岚姑姑终于走到到我的跟前了,由不得我思绪万千信马由缰了,我得自我介绍了。我该怎么介绍我自己,甚至岚姑姑的那个久居于此的铁杆闺蜜也怔住了,“我确定我们没有见过”,长期在此地生活的人曾经熟悉我的父亲,但是在此之前岚姑姑已经离开了,再老一辈的人知道我是纪家外孙女的孩子,但是太久了,我的太外婆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或者她应该隐约记得我的母亲吧,但终究只是个比她小十来岁的孩子,母亲也并没有“生于斯长于斯”,那我想岚姑姑会知道我的外婆吧,但我没有见过我的外婆,顷刻,我找不到我在此地存在的理由和任何有力的佐证……

我确定,我和岚姑姑没有任何交集,在老家,我和她完全平行,我出生时她已经离开,她回归时我正在外打拼,只一样:这里是我们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地方,也是我们曾肆意大笑的地方,这里有我们最依恋的东西和最信赖的朋友,这里是我们的衣胞之地。突然想:若是我们都不离开,她便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也可以成为她的忘年小友。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和今天的岚姑姑一样无数次被别人认不出,无数次认不出我曾经熟悉的一切。其实这样的事情已经真实发生过很多次了,每每回家看到邻家的孩子都会觉得他们像是从地里窜出来的。而在老家邻居做事我偶尔想搭把手的时候也会遭到婉拒:怎么好叫你动手呢,你是城里人呢,歇着吧,难得回来。呵护中夹杂着生分,于是一丝忐忑爬上心头,在外面被视为异乡客,回来了却也只是个“外来人”。

我常常想,如果不来苏州,我的生活会是怎样。十几年前,在老家,朋友很多工作很简单,下班后的业余时间被安排得内容丰富,没有太多的追求与向往,但也生活得悠闲、惬意。家门口的学校操场,至少每周两次与同学兼发小打羽毛球,大汗淋漓后回随便谁的家,菜不管好坏饭一定管饱,大快朵颐后漫无边际的侃侃扯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洗洗涮涮倒头会周公。到了休息日,会被电话吵醒,被叫起来约定一起逛街,像是一件无比神圣的正事,其实无非是试无数件然后任性的无功而返。极少的时候还会在午夜被闺蜜吵醒诉说烦恼,迷糊中继续睡到自然醒第二天恍惚的问母亲一句“昨晚是不是有我电话”,母亲则会把声音提高N个分贝提示“你是接了电话的,据说是你的杨同学失恋了!”接着我会陪杨同学假装酩酊大醉,然后跑到没人的地方吼得撕心裂肺,丝毫不怕扰民,那时候我们不去歌厅舞池,也都不会上网……

麦浪滚滚的乡间小路,香味四溢的农家厨房,味道独特的各类果蔬……身边的同事说我可以做老家的宣传大使,因为我语无伦次呓语般的描述他们对那里生出了许多向往。家乡的文字总是那么温馨,家乡的梦总是那么甜美,家乡的成长一如自己的成长那么快乐。

家乡梦,总在心里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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