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赫拉克利特是第一个追问时空的人

死在人短暂的一生中,来得最迟,而人心又总认为自己是不死的,正所谓人老心不老,所以在人的心里才总会有来日方长的想法,意识不到其实自己从出生那一刻就是倒计时的向死而生。而且,世事无常,过去无法重复,未来更无法把握,偶然充满人生,所以,人们往往想不到的是,他们远大的抱负和绝顶的阴谋诡计,竟然会顷刻毁灭或终结了。

——坤鹏论

一、第一个追问时空的人

毋庸置疑,时间和空间最为常见也最为神秘,也正因为如此,它们一直都是哲学家不断思考的重点对象。

纵观之下,不难发现时空问题绝对是贯穿整个西方哲学史的基本问题。

对于时空的追问,已经成为人类考察天地、思考人生无法跳过的攀墙。

那么谁是第一个追问时空的人呢?

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思考,在西方,最早可追溯至赫拉克利特。

坤鹏论在《赫拉克利特到底是流变论者还是恒定论者?》介绍过,经现代西方古典学和哲学考证、研究,赫拉克利特流变学说的原话是:

那些踏进这同一条河流的人,流动在他身上的总是不同的水(或翻译为:人们踏入同一河流时,不同而又不同的水在流过)。

这个表述所蕴涵的就包括对时空问题的思考:相对不变的“河床”(空间),与运动变化的“流水”(时间)之鲜明对比。

坤鹏论在《变的第一个有形体的本质是时间》分享了赫拉克利特的“时间第一个有形体的本质”。

他认为,时间是变的第一种形式,时间是直观中纯粹的变。

万物流变是过程,物质本就不是什么固定之物,它只是被观察的那个瞬间的对立相持的状态。

物质永远流变,永远运动,永远是过程。

正如尼采所说的,万物本质是永在生成中,而“时间是对于过程的抽象的直观”。

赫拉克利特应该是人类有文字记载以来最早提出:时间,是对于人类来说的,物质的第一种形式、第一个感性的本质。

对于赫拉克利特的这个观点,坤鹏论分享过黑格尔的解说,但是,相比也认同赫拉克利特时间观的叔本华来说,黑格尔对于绝大多数人相当晦涩难懂,所以,借此机会,我再将叔本华的讲解呈现给大家:

在时间中,每一个瞬间只有在消灭前一个瞬间——自己的父亲,从而使自己同样快地被消灭的情况下,才存在;过去和未来都像任何一个梦一样微不足道,而现在只是两者之间没有维度和绵延的界限;但是,像时间一样,空间以及在时间和空间中存在的一切,都只具有相对的实存,都只是通过并且为了另一个和它同类的东西——即仍然只具有相对实存的东西——而存在的。

从上面这段话的后半部分,我们可以看出叔本华与尼采一样,都认为赫拉克利特的学说是柏拉图记录的“万物流变,无物永驻”,所以,他们都认为没有绝对真理,从而也都成为无神论者,尼采更是直接喊出了:上帝已死。

但是,赫拉克利特是泛神论者,是一元论者,是理性主义的忠诚信徒,他坚信有着至高的绝对真理。

所以,他继续指出:在不间断的河流背后有着一种最基本的统一性,即一种涵盖万事万物,所有物质的统一原则或规律——多样性中有统一性,统一性中有多样性。

这个统一性就是“一”,赫拉克利特说:“只有'一’是常驻的,一切别的都从这里面改变出来。”“除此'一’外,一切别的都流转着,无物是巩固的”。

“对立物存在于同一东西中”,“同一东西”就是统一,就是“一”,大到整个自然,整个世界,小到万事万物,正是“一”决定了无限的本质,决定了万事万物的本质。

所以,不管河水如何流变,它总(存)在于同一条河床中(奔流)。

很显然,“同一东西”在人类这里显现的形态便是空间。

空间是什么?

空间是与时间相对的一种物质客观存在形式,两者密不可分。

按照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从奇点爆炸之后,宇宙的状态由初始的“一”分裂开来,从而有了不同的存在形式、运动状态等差异。

物与物的位置差异度量称之为“空间”,位置的变化则由“时间”度量。

空间由长度、宽度、高度、大小表现出来,通常指四方(方向)上下。

到此显而易见的是,赫拉克利特的时空观为:“事物”是时空集合的载体。

后来的奥古斯丁继承了赫拉克利特的时空观,他在其《忏悔录》中这样写道:

“时间究竟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清楚,有人问我,我想说明,便茫然不解了。但我敢自信地说,我知道如果没有过去的事物,则没有过去的时间;没有来到的事物,也没有将来的时间,并且如果什么也不存在,则也没有现在的时间。”

赫拉克利特之后,柏拉图认为,上帝创造日月星辰是为了确定和保持时间的“数”,万物运行必须依据“数的法则”进行,时空是万物对理型世界的“永恒存在”之摹仿,因此,时空即“数”,是万物运行的数学法则。

作为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的时空观在更深的思考中统合了赫拉克利特和柏拉图的观念,第一次系统地提出了时空理论。

他认为,时空就是运动及其数目(时间)的统一,且此两者必然归属于灵魂。

据此,奥古斯丁进一步指出,时空就是灵魂中的印象,亦即“意识”,过去的印象是“记忆”,而现在的印象是“注意”,将来的印象则是“期望”。

到了近代以来,以上合二为一的时空观被打破。

牛顿站在“机械的”客观主义立场上将时间和空间划分开来,认为时间和空间是相互独立的,而且时间和空间均分为“绝对的”和“相对的”。

而牛顿同时代的牛人莱布尼茨则从“关系的”主观主义出发,指出时间和空间都是关于事物关系的秩序,具有“观念性”或“理念性”等特性。

时空问题的重要性不仅仅体现于古希腊和中世纪,在近现代的哲学思考中愈加凸显。

从康德到海德格尔,从伯格森到胡塞尔等,无不彰显出追问时空的重要性。

而这个问题在科学中更是引得一众伟大科学家竞折腰。

二、开创了古典政治哲学以正义为核心

赫拉克利特在其逻各斯的学说基础上探讨了正义问题,提出了正义就是现实政治制度和法律制度合理性和合法性的依据,被西方哲学史认为,其中包含了早期政治哲学的萌芽思想。

在赫拉克利特看来,宇宙是由统一的普遍规律即逻各斯主宰,它既统治着自然界,又统治着人类社会生活;既作为必然性驾驭着自然秩序,同时又作为命运支配着人的灵魂、行为、以及人与人的关系。

他认为,一切都根据逻各斯而产生,又必须遵循这个逻各斯,宇宙间包括人在内的万事万物只有遵循逻各斯 ,才是智慧,才能避恶趋善。

在古希腊时代,哲学与公共事务和城邦管理不分的,那时候自然正义一直被视为宇宙万物的最高法则,所以也是哲学家关注的焦点。

同时,哲学家一致认为,城邦正义应以自然正义为最高原则,正当的城邦秩序应按照自然正义的原则而建立。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对自然正义的探讨便转向了城邦正义,而哲学思想也从对自然事物的探讨转向了对政治事物的探讨。

而赫拉克利特正是自然正义向城邦正义过渡时期的一位重要哲学家。

他在探究自然本性的同时也探讨了城邦的政治制度,其政治哲学思想的核心是关于正义的理论。

在他的残篇中,主要谈到社会政治问题的有两个:一是战争,二是法律。

首先,赫拉克利特认为,正义就是战争。

他 一方面论述了对立面的斗争,认为正是由于对立面的斗争才使得万物得以产生,斗争不仅促使对立的双方相互转化,而且能够产生和谐,因此“战争是万物之父” ,又是万物之王。

所以,正义就是对立面的斗争,是自然的必然性,是普遍存在的,“应当知道,战争是普遍的,正义就是斗争,万物都是由斗争和必然性产生的。”赫拉克利特如是说。

他还通过对立统一的思想论述了正义与非正义的相互依存关系:正义与非正义是一对矛盾共同体,正义正是通过非正义显现自己,“如果没有那些非正义的事情,人们也就不知道正义的名字”。

其次,赫拉克利特认为,正义就是法律的统治。

“人类的法,均由唯一的神的法所喂养”,神的法就是逻各斯。

赫拉克利特指出,人的使命就是,认识这个普遍的法则规律,服从于它。

正义就是服从它。

而蔑视逻各斯的傲慢,是最大的不道德。

这个理念为自然法的经典理论的形成提供了基础。

自然法从赫拉克利特传到斯多葛学派,再传到中世纪的神学家们那里,最终推动了美国革命。

直到今天,自然法也是法学理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赫拉克利特认识到,现实的城邦是由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独立阶层组成。

比如:富的和穷的;年轻的和年老的;强的和弱的;统治者和被统治者……

所以,只要是人的组织,即使只有两个人,冲突都在所难免,对立就是人类社会的基础特征之一。

那么该如何在对立冲突中达到统一和谐呢?

赫拉克利特认为,就该如自然那般遵循其逻各斯运转,由神的法——逻各斯喂养的人的法来维持城邦秩序。

而且,古希腊人早已从社会实践中意识到了法律的重要性,那时,每个城邦都会为自己制定法律,制定法律的人往往是有知识和经验的政治家和哲学家。

赫拉克利特指出,“人们应当为法律而战斗,就像为自己的城垣而战斗一样。”

因为法律就像城邦一样,是人人共有的东西。

同时,他强调,所有城邦的法律都必须遵循共同的、唯一的神圣“法律”——逻各斯。

逻各斯是自然正义,法律必须遵循逻各斯而制定,而遵循这样的法律的统治才是正义。

另外,赫拉克利特认为,这种服从自然正义的法律,无论对个别统治者或群众的意志,都是平等相待的,因而是正义的。

赫拉克利特开创了古典政治哲学以正义为核心对政治生活进行研究的先河。

自古希腊以来,正义便一直是西方政治哲学的核心价值追求。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赫拉克利特关于正义的理论为西方政治哲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到这里,当我们再学习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时,就会理解为什么他们的理论中都以至善为世界本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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