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茶闲诐
940年前(1081年),吴复古寄建茗与苏东坡于黄州,苏复函云(《苏东坡全集》卷八十):
寄惠建茗数品,皆佳绝。彼土自难得,更蒙辍惠,惭悚!惭悚!
建茶属佳绝精品,在福建产地也不易得到。虽数量不多,却是“精茶数品,叶叶关情”,难怪苏轼感到礼物的贵重,连说“惭悚”,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与潮人有关(或最早)的茶事记载,可见,当时潮汕的文人骚客已经有了饮茶的风尚,且有以茶相赠之礼。
潮州“唐宋八贤”之一的宋代高士吴复古,字子野,号远游。他的父亲吴宗统,由闽入粤迂住海阳蓬州(现今汕头市龙湖下蓬)。吴复古于父亲逝世后,落籍揭阳南潮村(现今揭东县炮台镇辖属)。
宋元丰年间,苏轼贬黄州(现今湖北省黄冈市),在东坡山地种茶。吴复古不远千里,前往探访。苏轼深受感动,亲自上山采摘露芽汲泉烹茶,款待来自远方的故友。想来,此时烹茶的心境应该如后来(元符三年即1100年,再贬儋州)的《汲江煎茶》所云:
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
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
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
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
诗中描写了从取水、煎茶到饮茶的全过程,表现了诗人通达从容的人生态度。
煮茶最好用流动的江水(活水),并用猛火(活火)来煎。唐朝人论煮茶就有所谓“茶须缓火炙,活火烹”的说法,缓火就是文火,活火是指猛火。这里说应当用猛火烹,用活水煮。因为煎茶要用活水,只好到江边去汲取,所以,自己提着水桶,带着水瓢,到江边钓鱼石上汲取深江的清水。
水煮开了,雪白的茶乳(白沫)随着煎得翻转的茶脚漂了上来。据会品茶的人说,好茶沏了呈白色,这里翻“雪乳”,说明他沏的是好茶。茶煎好了,就开始斟茶。斟茶时,茶水泻到茶碗里,飕飕作响,像风吹过松林所发出的松涛声。苏轼在《试院煎茶》诗里说“飕飕欲作松风声”,也是用“松风”来形容茶声。
喝茶,说要搜“枯肠”,只限虽三碗恐怕不易做到。这句话是有来历的。唐代诗人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诗说:“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写诗文思路不灵,常用“枯肠”来比喻。搜索枯肠,就是冥思苦索。卢仝诗说喝三碗可以治“枯肠”,作者表示怀疑,说只限三碗,未必能治“枯肠”,使文思流畅。看来他的茶量要超过“三碗”,或许喝到卢仝诗中所说的“七碗”。不管一碗、三碗,还是七碗,由始至终都透着吴复古的“安和”之道。
投缘的茶友有机会在一起品茶,分开了也不相忘,寄茶以表达情意。吴复古从黄州返回潮州后,便给苏轼寄赠建茶。苏轼接到吴复古的礼物,即复上信致谢。
北宋时期的饮茶风尚与工夫茶
关于诗题中的“煎茶”,煎实际上就是煮熬。按茶圣陆羽所著《茶经》述,唐时人们饮的主要是经蒸压而成的饼茶。煎茶需用风炉和釜作烧水器具,以木炭和硬柴作燃料,再加鲜活山水煎煮。煮茶时,当烧到水有'鱼目'气泡,'微有声',即'一沸'时,加适量的盐调味,并除去浮在表面。接着继续烧到水边缘气泡'如涌泉连珠,即'二沸'时,先在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如此烧到釜中的茶汤气泡如'腾波鼓浪',即'三沸'时,加进'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使沸腾暂时停止。这样茶汤就算煎好了。
其实工夫茶与唐宋的茶风是一脉相承,故潮汕工夫茶有“中国茶道活化石”的称号。在潮汕更是把茶做为待客的最佳礼仪并加以完善,这不仅是因为茶在许多方面有着养生的作用,更因为自古以来茶就有“待君子,清心身”的意境。食茶是潮汕人一项日常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事,饭后或客人来访,好友相见,都是以一壶茶来陪衬。乃至于茶礼、茶配、茶包等习俗。形成了大量的俗语俗句:
“以茶待客”,这是潮汕十分流行的习俗。
“茶三酒四踢驮二”
“头冲脚皮”
“冲茶无食头冲”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无茶色”
“三龙护宝”
“强宾压主”
“假力洗茶渣”
“水吼,人走”
“水滚目汁流”
“救命茶”
“寒夜客来茶当酒”
潮汕工夫茶,已经成为一个族群的印记和符号,有朋自远方来,“请坐,请食茶!”敬上一杯工夫茶。远离故土的游子,喝着工夫茶,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家乡和家乡的亲人,品着一杯杯的工夫茶,心里头回味的是浓浓的家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