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徐月祥/扬州西湖的“瘦”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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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月祥

八月下旬，随团南下扬州大学五天，进行业务培训。闲暇时间，出东门往北几百米，就是名扬天下的“瘦西湖”。尽管连续多日的高温都在35度徘徊，面对心仪已久的一处盛景，约？还是不约？曾经“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还在脑海盘亘，思虑再三，决定次日凌晨六点前往。结伴的一个同事，一路叫嚷着没吃早饭。我说，少吃一顿饭正好减肥。人家瘦西湖千百年来都没有胖过，我们饿着肚子去拜访，这才显示真诚。

手机现场二维码购票，苏康码验明正身，刚从南门进入，便见湖岸边满目垂柳摇曳的湖水，好像无数个江南美女正在湖边梳妆。湖面淡淡的薄雾似轻纱，朦胧着一层神秘色彩。而林荫间树木、花卉散发的二氧化碳的气息，正好接纳心灵氤氲一般的潮湿。这种感觉，让人确信不是造访，而是归来。果然，此刻的湖面，几只黑天鹅，踩着一湖碧水，像似捡拾昨夜月光遗留的温柔。看到我们停留在岸边，马上调转方向向我们游来。有人向湖中投进一点面包屑，或许是它们尊贵的身份？矜持中不失优雅，绝没有一点“争抢”的迹象。一丝愧疚，犹如晨露打湿的裤脚，为了早早赴约，我们自己的早餐都没有着落，又哪里来的礼物？美丽的黑天鹅并不介意，径直游到我们站立的湖边，用它性感迷人的红喙，啄食岸边的兔尾巴草。手机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绝佳的怜爱，一一收进镜头。

或许一个“瘦”字被冠上西湖，是故意把扬州西湖与杭州西湖区别开来的缘由。时至今日，我没有去过杭州西湖，断然不敢杜撰那里的美景。而此刻拥睹双眸的，除了随处可见的葱绿，当仁不让的还是随风摇曳的垂柳。对于这个季节而言，湖堤之上的各种花卉，早已过了绽放的季节。就是湖中偶尔可见的莲，也是叶片清瘦，静静守着自己的残红。本就因为天气炙热而渐渐单薄的思念，偏偏遇见匆匆而过的晨练者，腰间佩挂着迷你小音响，不厌其烦的播放着“花开的时候来看我”。显然这是人为制造的一种思念之中的“瘦”，面对偶来投来的目光，深藏时光静处的睡莲，自然不会寂寞。

琉璃灰瓦，雕梁翘角，廊桥曲水，远山瀑布，这些景观在瘦西湖随处可见。每当垂柳婀娜，盎然葱绿充溢面前，你总是被突然之间窜出的一架虹桥震慑住！脑际中刚刚闪念的江南美女的丰盈，而虹桥犹如束腰收腹的红丝带，搭配的如此妖娆。这样一想，便有缕缕芬芳的气息聚拢而来。

正在恍惚中，一抬头，“二十四桥”的标志牌，立于视线。于是，围绕这个标志牌的搜寻，尽管四周可谓移步换景，桥桥相连，却也无论如何数不出二十四桥来。正迷惑间，陡然心生一计，上网百度！原来这二十四桥的来历，源于古代桥梁建筑的杰作。二十四桥，实则单孔桥。汉白玉栏杆，于碧水笼荫的回旋之处，好似玉带飘逸，又似虹桥卧波。桥长24米，桥宽2.4米，栏杆24根，台阶24层，处处都与24对应。或许古人借助于一年四季24个节气的灵感，也未可知。

站在桥上，于初秋时节，定然错过了琼花绽放的时间点。更是因为烈日炎炎，自然感受不到当代诗人陈仁德描写《雨中游扬州瘦西湖的诗句》“琼花落尽柳丝长，湖上风生气转凉。二十四桥烟雨里，画船出没水中央”那种清凉和烟雨朦胧的美景。一阵柔曼舒缓的轻音乐，一群轻移莲步，双手推石般沉重又似抚云般轻柔的起承转合，汗水不失时机的把玩他（她）们眉毛、脸颊和鼻翼，依然能够淡定自若的晨练者，无论是红袖还是白衫，心静如水！曾经眷顾整个夏日的蝉声，已经成为时光的过客。沉淀在他（她）们内心的禅音，可不就是弥散于空气中的舒缓曼妙？抬望眼“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诗句，像似铺设在满目翠色之上两道平行的钢轨，伴随不断搜寻的视线，正好可以顺着这样的轨迹延伸远处。

矗立在烟波浩渺之处的几座亭桥，紧密相依，错落簇拥，一下子把满湖景色拦腰截住。莫非此处就是扬州著名的“五亭桥”？一湖碧水在此汇聚，五亭桥上，红红的廊柱托起的亭阁，就像几个顽劣的少年，每一处碧水想流过桥孔，都必须留下买路钱。高高伫立远处的一座白塔，像似一位智者，更似一位长者。从隋朝至今，将近1500年的历史风云，纷纷悉数收藏。多少兴衰，多少感慨，多少悲欢，多少离合……白塔三缄其口。

“扬州好，高跨五亭桥，画面清波涵月影，头头空洞过云桡，夜听玉人萧。”这是清代诗人黄惺庵《望江南五亭桥》的诗句。当年的箫声远去天涯。或许还有一些气息留存湖面？要不然此刻，我怎么突然内心涌满“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慨叹！一种旷远、豁达，一种苍茫寂寥的孤独，哪里还会顾及秋阳炙热的烘烤？便有一种超然遁世的飘逸，顷刻瘦了当下的时光。所以旅行，窃以为就是人为分割时光的最好手段。把时光里的烦恼和疲惫暂时关在一间心房里，同时打开另一间心房，让你双眸触及的风景随时进入，而被你搁置的那些烦恼和疲惫，就会撷取那些秀色，渐渐冲淡欲望的饥饿。你看，湖边那棵倾斜湖中的大树，远处波光潋滟，近处绿柳婆娑。环绕翠柳的佛塔，几片白云逗留。于这样的景色面前，突然涌来这样的诗句《垂钓》：湖水太瘦/美景肥硕/一把纤细的钓竿/如何能够承受这一湖翠绿/一棵巨树/想是经不住诱惑/索性横亘湖面/熙来攘往的目光啊/拧成一根粗壮的钓线/不钓名利/不钓金钱/纷纷把山川、高原/把雪花和流年/投向湖中作诱饵/想那三千里江山/九万里明月/统统抛付/惟愿钓起/这一湖景色。

正在思忖间，“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一下子让耳朵怀孕了。被声音拽住的双腿，一再央求双眸的好奇心。稍一驻足，立于路旁的两只斑鸠，瞬间激活青春的记忆，却瘦了夕阳的乡愁。这种久违的声音，即使你在乡下，恐怕也很难听到。而扬州瘦西湖，就像世外桃源的原生态。正当我打算摄下它们引吭高歌的画面，许是多年不见，羞答答的斑鸠，旋即逃入路边的一处花丛间。随即眼前一亮！在这个初秋的季节，竟然可以看到这一片红艳欲滴的花海！一丝愁绪，顿生垂怜！是的，这一片花海，正是李清照笔下的绿肥红瘦。如果说，李清照的诗歌，只是相思丈夫赵明诚的好久不见，有谁还能想过，还有一种别离，便是永远割舍不下的挚爱啊！相传，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当年与表妹唐婉的那段婚姻，由于陆游母亲的极力反对，最终被迫分离。临别的时候，唐婉把象征他（她）们炙热爱情的一盆秋海棠送给陆游。当陆游抬眼看到香泪挂腮的唐婉，便询问她手中那盆花的名字。唐婉稍作沉思，就叫它“断肠红”吧。这样一想，此处的海棠花，又平添一处清瘦的相思。

根据可以考证的资料，扬州西湖始建于隋朝时期。原是扬州城外的一条护城河，虽然当时河岸边陆续建园，真正大兴土木，还是明清时期，许多富甲天下的江南盐业巨子，纷纷在沿河两岸，不惜重金聘请能工巧匠，构筑水上园林。后来，伴随康熙乾隆两位皇帝先后六次巡视江南路过这里，一时空前鼎盛。之所以说它“瘦”，是相对于一般的湖。瘦西湖充其量不过是一条比较宽广的河流，它远没有一般湖水的浩瀚苍茫，假若不是湖岸垂柳绿植的遮挡，随处皆可以看到彼岸。然而，由于历史久远，到处充溢着厚重的历史。我甚至时不时内心有点惶恐，要不要恭立湖边，让康熙乾隆南巡的大队人马先行路过？至今旧迹依稀可见当时的繁华。你看，那一处“静香书屋”，就留存扬州八怪之一的书画家金农的墨迹。字体方整朴拙，笔力雄劲有力，传说金农尤其喜欢画梅。说起扬州八怪，又怎能少了郑板桥？一处非常别致的书屋，尽管时光飞跃千年，“小李将军画本”的望春楼题字，仿佛墨迹未干，时刻散发着郑板桥笔锋老辣冷峻的墨香。伫立匾额之下，又岂能是一个“瘦”字可以概述？自古瘦与疏就是同宗兄弟，不信你看“疏林观风”的美景，设计者用稀疏的盆景搭建的山林，极力彰显此处湖水的空旷，从而达到风到此处丰盈无边的效果。这样的构建，无疑成全了湖水的辽阔和风的狂放。用这样饱满的视角来安抚扬州西湖的瘦美，实乃大手笔大智慧也。

其实，瘦，更是一种谦逊，一种礼让。一种永远不自满的大境界。能够执念千年而拒绝“肥胖”，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想我华夏五千年的感悟，被扬州瘦西湖用到极致。

作者简介

徐月祥，网名老酒。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选刊》《河南文学》签约作家。多篇作品发表在《解放军报》《散文选刊》《海外文摘》《中国书画报》《长江诗歌》《河南文学》《西散原创》等刊物。诗歌入选江苏省2016年新诗选，散文连续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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