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昌/围炉的趣味
河南文学祝大家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
张国昌
毛泽东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可我却总觉得,古人常比今朝风流得多。
不过,对古人的风流,我也有偏好,比如养蛆食痂的,想想都吐,再比如梅妻鹤子的,又自惭不能。
想来想去,可能与出身贫寒有关,我常想附庸的,大概有三样,一者扪虱,二者咬菜根,三者围炉。
可就这三样,因生活的变迁,也次第要与我渐行渐远了。
扪虱,小时家贫,谈不上什么卫生条件,形如琵琶一般的虱子,衣缝里是不断的,以致于天天睡前都要在灯下搜寻且挤得“啪啪”一阵子,但总不能斩尽杀绝,母亲就隔段时间用开水把衣服煮烫一下,这才会有一个较为彻底的歼灭战,但很快就又会再生。
可后来家家能用上洗衣粉了,卫生条件也相应好起来,这种常年相伴的生命就再不相见。不相见时,这才读得几本书,认得几个古人,才看到“扪虱夜话”的从容,“悬虱于牗”的认真,还有阿Q与王虎捉虱的较劲。再转回头去想想自己当年扪虱时,只有可恨,没有雅兴,更无风流,便有些失落。
咬菜根呢,当年物质的匮乏,天天咬起来也只知其苦,并没有边嚼边有“百事可做”的感悟。附庸古人更是无从谈起。
只围炉这事情,倒是从小就有可比古人的趣味在。
小时候虽然家穷,却有幸生在产煤区,烧炉子用煤便宜又方便,一到冬天,火炕边的炉子总是烧得旺旺的,烟道通到土炕下边,铺盖再薄,天天都愿睡在暖暖的炕上不起来。
可在学校里就不一样了,一个教室里只有一个煤炉子,总见老师坐在炉边,要么支着耳朵听我们读书背书,要么就懒懒地瞑坐着,似睡非睡的。晨读时,看老师舒服的样子,心里总想着如何也能到炉边取会儿暖才好。
机会当然是有的,那就是谁读书会背了,就可以站在老师身边,摇头晃脑地边背书边享受那红红的炉火了。可愚笨的我却总是读不会,好在有时快要下课回家吃早饭了,老师看还有许多人没背,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说:“会背的全过来吧。”滥竽充数的时候到了,我便屁颠屁颠跑过去,本想往最前边站着享受一番火炉的暖意,可又猛然想起自己不会全背,若被老师发现岂不更糟?于是只好又很快退到一堆人的后边去,然后胡乱地张合嘴巴以蒙混过关,混是混过去了,可火炉的暖意一点也感觉不到。如此,越是围不了炉,就越是想围。彼时年少的我总发狠地想,长大了,非买个漂亮的火炉子,天天围着不可。
想想小时是有很多追求和理想的,比如要当科学家或者文学家,只可惜如今都成了泡影。
可围炉,却在不经意间就实现了。即使不算坐在别人家的火炉旁,从二十多岁成家有了房子,拥有了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炉子,至今也近二十年了。
可奇怪的是,这些年间我竟忘了围炉是儿时的梦想,虽然仅炉子就换了两三个。先是三条腿的生铁炉子,后来的三个都是四四方方的回风炉,只是台面一次比一次大,做工一次比一次精细,样子也一次比一次美观而已。
可在今年,这被专家们预告是暖冬却寒得可以的日子里,我却又突然感受到了围炉的趣味,且自觉不减古人。
古人围炉,其趣味,要么读书,要么煮茗,再不然,就是“有朋自远方来”的聊天了。而对于我,除此之外,自觉还有着不同的趣味。
首先是围炉的“闲”。周末里,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且什么事也不做,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正如古人说的“浮生偷得半日闲”,尽管围着火炉,半仰在沙发里,自然地闭上眼睛,连心思都不想,只感到炉子里火气暖暖地漫过来,脸热热的,一会儿便见了周公,有梦无梦都不打紧,此时的不觉,实在是妙不可言。想起程门立雪时,程伊川的“瞑目”,其况味大概也不过如此。
其次是围炉读书。凭我的经验,这书一不要是圣贤书,二不要是大部头的,最适合的莫过于如明清小品文一类的闲书,哪一页都可无头无尾地读,不求甚解,若随时不想读了,也尽管合上,勿需牵肠挂肚,不伤神,也不伤情。
再次就是聊天。我最喜和母亲一块儿围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虽然身体康健,但毕竟年纪大了,冬天里,我总告诫她别出去,一怕伤风感冒,二怕雪天滑倒。于是,她便很听话的天天围在炉边,我与妻子上班去了,她便随便找些针线活计做做,有时也会拿出女儿小时玩的魔方来回扣摸着旋转,有次竟转成了一个面纯色的,让我甚是吃惊,她也颇为骄傲地让摩方就那样保持了几天。若是周末在家里,只要坐在炉边,她便又会很兴奋地给我闲聊,聊的内容无怪乎是说了几十年的往事,大大小小,有听过无数遍我也不知道主人公是谁的,也有我根本信不来的奇闻异事、怪力乱神,这些对我已无怕谓,任她或激奋或悲伤地说去,我大多时间是只看着炉火,心里或许想了别的什么事,也或者没有想。当然,偶尔会不经意的点一下头,母亲会因此说得更加起劲。此时,我会不由得感到围炉的又一样趣味。所谓的天伦之乐,当下正是,虽然母亲是认真的,我却是敷衍的,但我们俩个彼此的心却都愉悦着,幸福着。
另外,还有一样是无必要说的,它不同于前几项只在周末才能体会,而是几乎每天都能尝得。那就是母亲天天下午都会在炉子里烤两只红薯,每天迎着寒风晚归之时,一打开家门,便有烤薯的香甜飘满了屋子,我的味蕾会立即如鲜花怒放,然后迫不及待地围炉过去,在母亲不住说“小心烫”的叮嘱中,狼吞虎咽了那热乎乎甜丝丝香喷喷的烤薯,此时,身上的暖味也越来越浓,看着母亲脸上洋溢的满足与自豪,顿觉能天天围在火炉旁,品着母亲的爱意,饱了身,暖了心,此乐何极。
张国昌:登封人,1970年生,1993年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登封市嵩山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登封市中文化副会长、嵩山方言协会副会长。长期致力嵩山文化研究,主编《嵩山古诗词》,公开发表有关嵩山文化论文数十篇,文学作品百余篇。
“河南文学”是河南省阅读学会下属的一个纯文学公众平台。以“不薄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国各界征稿(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稿费以打赏为准,作者、平台四六分成)。
本平台每周二、四、六更新
投稿邮箱:zzzuojia@126.com
出品/河南省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编辑部
主编/李 一
责任编辑/苏小蒙
平台维护:河南阅读学会文化传播公司
目前100000+人已关注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