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镜宾/不灭的神话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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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神话

——钧瓷系列散文之三

王镜宾

　　 “开窑啦——”

　　随着主持人一声高喝，柴烧的大宋官窑门慢慢打开，会场上几面大鼓立刻敲响，雄壮的交响乐铿锵奏响，瓷窑门口从地下喷出几股蓝白色的火焰，以壮声势，站在窑炉两侧的身穿宋代窑工、技师制服的两排人和数百名观众热烈地鼓掌，天上祥云如白孔雀飞翔，喜鹊喳喳鸣叫，一起欢庆这个盛大的节日。

　　“出钧瓷啦——”

　　随着身着大宋窑工制服的主持人又一声吆喝，几个穿宋代窑工服装的人戴着手套从打开的柴窑中依次搬出匣钵，摆放到会场两侧铺着华丽桌布的一排长桌上，扣着瓷器的匣钵像送外卖的饭盒蛋糕盒。此前，主持人介绍了到会的技师、工艺专家，举行了开窑前拜三名窑神的敬香仪式，若不是主持人用麦克风话筒，观众身着现代人服饰，你坐在这禹州市神垕古镇大宋官窑公司的窑炉广场，恍若隔世，像回到一千多年前的北宋时代。

　　“赌窑啦——”主持人又一声断喝，雄壮的鼓乐又再次响起，“嘭——”几支火焰又从地下猛地喷出，像一群受惊的银鸽惊飞。

　　 “坐在正席上的两位嘉宾，请各拿出一百元放到龙盔上赌窑吧。若是成品钧瓷就是您的啦，如果是废品就是由公司收回当场报废——”匣钵又称龙盔，在主持人的安排下，抽号抽到前两位的嘉宾笑呵呵地各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起身到前边桌上各选一个匣钵放上钱，几个窑工前来为他们开匣，然后取出钧瓷交给工艺技师当场鉴定，几名技师拿起钧瓷举起来当众旋转几圈，仔细察看后大声对着主持人递到嘴边的麦克风下结论：“成品！”

　　会场一下热闹起来，“好好——”，叫声四起，人们的情绪被迅速调动起来，试想，一百元买了一件柴烧的仿宋钧瓷，太便宜，太值得了！两位嘉宾急忙把赌中的钧瓷抱在怀里，喜笑颜开地回到座位上。

　　 “现在请五位编号为……的嘉宾各出二百元，挑好作品放在匣钵上赌窑——”

　　 “现在请十位编号为……嘉宾各出五百元，挑好作品放在匣钵上赌窑——”

　　主持人不断叫号，不断有人出钱重复前边两位嘉宾的动作，重复开匣，鉴定，宣布结果的流程，大多数人赌赢了，得到了成品，得到了精美的钧瓷，由紧张到大笑，少数人赌中了废品，脸上挂着讪笑，很不自然。游客可从网上抽号。

最后还剩下二十多件作品，主持人鼓励没有参加的嘉宾每人出资五佰元任意赌窑，前边不管赌赢的还是赌输的嘉宾再次慷慨解囊，大家争先恐后扑上去押钱放到匣钵上，等技师开匣，结果是大多数是成品，少数是废品。主持人请赌到废品的人上来，把亲手废品推到垃圾箱中打碎，几名游客心疼地说：“老可惜啊，这是我亲手打碎的最贵重的东西……”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询问技师们成品与废品的区别，一个技师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成品表面光滑如玉，没有瑕疵，废品摸着不光滑，有起泡出疙瘩就不中。”

　　另一个技师说“这件作品的釉没有覆盖整个胎瓶，露出胎体，不中。”“这件作品荷叶口，胎面和图案都很好，但你倒过来看底座是裂口了，烧坏了……”

　　 “噢——，原来是这样！”嘉宾们来自四面八方，有自驾游来的，有的乘旅游大巴来的，都说长了见识。

　　我问一名女游客：“你觉得出五百元赌一件这样的钧瓷值不值？”她答：“值，来玩也是值的，买一件也值。”旁边她丈夫大声插话：“咋不值？就是后边加个零也值！北宋时期钧瓷半片值千金啊！”

　　皇天厚土出名家，名器迭出震天下。古老的禹州地处中原腹地，是中岳嵩山向东延伸的余脉，是中岳向颖河俯冲饮水的一只吉祥鸟朱雀，而地处禹州西南的神垕正是这只朱雀头顶的雀冠，冠顶上有许多五彩石，这就使禹州这片沃土得以产生绚丽无比，响彻千年的天下名器——钧瓷。

　　神垕，这个神奇的千年古镇在历史上曾四次被皇封，是名副其实的皇天后土，厚积薄发。钧瓷始于唐，衍于五代，兴于宋，衰于明，复兴于清，历经沧桑，跌宕起伏，演绎着千古传奇、万年神话。

　　在神垕以北，是横跨新密、新郑、禹州的具茨山，五千年前黄帝在此访贤问道，留下治国就要清除害群之马的典故。中岳嵩山是中华武术之乡、大禹治水故里，中国历史第一个家族统治的王朝夏启在此建都，而更早以前中华民族祖先先后在这片沃土上创造了灿烂的裴李岗、莪沟、李家沟、古城寨文化，扩土开疆，发明指南针，练兵备战，研制了陶艺，把氏族聚居地变成了中原大陶吧，开启了陶瓷生产、艺术研发的先河。古代先贤们的制陶经过几千年催生了制瓷业，制瓷从满足生活需要不断向艺术境界转变提升。从东汉开始，依靠柴烧的低温制陶逐步向以高温为主的制瓷转化，到唐代由于大诗人、河南白居易的发现并指导，煤烧代替了柴烧，燃料的变化使胎器烧制由量变到质变，出现了大的飞跃，制瓷业勃然兴起。

　　唐宋时期，官窑以青、白瓷为主，以洗、炉、尊为主，器形多仿造古代青铜器式样，北宋时期形成了钧、官、汝、定、哥五大瓷窑，钧窑开始并没有占优势，但勤劳睿智的禹州人充分利用当地自然资源优势，积极探索，“南山煤、西山釉、东山瓷土处处有”，不断改进工艺，研制试验釉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给釉方中加进了铜矿石和铁矿后使钧瓷“入窑一色，出窑万彩”，一夜之间实现了华丽转身，鲤鱼跃龙门，出现了著名的玫瑰红、海棠红、鸡血红、胭脂红、朱砂红，红是中国人的吉祥色，一红压群芳，也留下了“金火圣母”的凄美传说。还有茄色柴、葡萄紫，鹦哥绿、葱翠青、柿子青、天青及窑变后的五光十色，这些成果使它从五大瓷室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终于引起北宋朝廷的重视，宋徽宗下诏使钧瓷成为官窑，定它为御用珍品，诰封“神钧宝瓷”，每年钦定生产三十六件，其余全部销毁深埋，禁止在民间流通收藏，尽显皇权的冷酷无情，皇室垄断了这一稀世珍品的赏玩、流通。

　　在瓷器王国里，钧瓷自北宋之后就鹤立鸡群，技压群芳，在造型、施釉、颜色等方面自成体系，以釉厚为本，以开片为奇，以景观为妙，以纹路为绝，以窑变为神。“红为醉，紫为贵，天青月白胜翡翠。”特别北宋灭亡后一些釉方和烧制技术失传，千百年来“十窑九不成，”成品率低，成了孤品，极品、一品一绝笔，一图一绝版，许多极品价值连城。元、明之后，随着江南景德镇瓷器兴起，钧瓷无情地衰落了，直到清末才开始复兴。

　　而从清末到民国时期，从鸦片战争清朝战败，中华民族被西方列强侵略，蒙受上百年的耻辱，加上民国时期战争不断，中原大地是战乱、灾荒的重灾区，钧瓷复兴之路艰难而漫长，能工巧匠生产出来的钧瓷本来就少，又不断被当地土匪恶霸敲诈勒索，被国民党溃军，日伪军威胁、洗劫一空，窑主和窑工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怎么能潜心研发新工艺新技术，研制出稀世珍品呢？他们被迫停窑逃亡，流落他乡打工谋生。

　　因此，清末的钧瓷复兴之路是一条血泪之路，是窑主和窑工们的辛酸之旅，是钧瓷几乎灭绝的坎坷之旅，“十窑九不成，一窑刚成被洗劫”是那个弱肉强食的战乱时代的痛苦回忆。

　　新中国成立后，结束了百年动荡局面，1955年，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经政务院副总理郭沫若的安排，经业界名人排荐，禹州市派人把清末企图复兴钧瓷的卢家钧瓷名家卢广东、卢广文从陕县找回来，建立国营企业，恢复钧瓷生产、研发，卢广东兄弟德高望重，不负所托，主动献出祖传釉方和技术，带领一班人十年磨一剑，恢复北宋瓷器，产品从最初几种发展到上百种，成为新中国钧瓷事业的奠基人，成为名副其实的工艺美术大师。

　　在他们的带领下，卢正兴、丁庆祥、王凤喜、郗杰、杨书信、周有、任坚、刘富安、晋佩章、杨志、任星航、孔相卿、苗峰伟等一批工艺美术大师在此后的六十多年里脱颖而出，他们守正出新，变中求进，正如周易中所讲“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大师们用自己的勤劳智慧托起了钧瓷复兴的蓝天，使钧瓷成为国礼，走出国门，走向世界，一代又一代大师和他们创造的钧瓷作品灿若星河，超过历史，辉映中原誉满天。如今禹州市钧瓷企业近二百家，年销售收入数亿多元，产品运销世界几十个国家、地区，声明远播。

　　这里有许多传奇故事，1958年4月，地方国营禹县神垕钧瓷厂按照省轻工业厅要求为第二年为国庆十周年献礼烧制钧瓷，厂长任坚亲临一线，卢广东、卢广文等老艺人组成的技术攻关小组，连续奋战五十多天，烧窑二百多次，边试烧，边分析，边改进，终于等到开窑了，但住火五个小时了，窑里依然高温不降，红炉不变，大家焦急等待出结果，在父亲卢广文的要求下，年青的卢正兴把衣被浸上水冲了进去搬出匣钵，浑身被严重的烧伤，眉笔，胡子全被烧焦，头发和头皮粘连在一起，虽然急送医院救治，但仍处次留下伤疤，他们终于完成了新中国第一次献礼，钧瓷成为国礼。

　　 1962年父亲卢广文去世后，卢正兴成了该厂的顶梁柱，他带领技术人员为找原料、挖标本，试新釉，翻山越岭，攀崖下沟，风餐露宿，历经艰辛，在神垕东山找到了铜矿石，步行几十里背石回厂。此后十多年这种艰苦创业的故事多次发生，被人称作“钧痴”、“憨子”，他的奋斗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钧瓷名师。

　　工艺大师任星航上个世纪90年代，恢复了柴窑烧制，破解了北宋官窑的秘密，在钧瓷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孔氏钧瓷的工艺大师孔相卿研制钧瓷几十载，他创造性地改革了烧制工艺，创造了气烧新窑型，大大地提高了成品率，使“十窑九不成”成为历史，推动了钧瓷规模化生产，降低了成本，并推广了技术，使昂贵的钧瓷既能走入寻常百姓家，也能高端化成为省礼国礼，跻身世界舞台。

大宋官窑创立者苗峰伟白手起家，坚持走高端化之路，使精美的作品先后走向世界，其中走向博鳌亚洲论坛的作品有“易——祥瑞瓶，易——乾坤瓶，易——华夏瓶，”每件作品都烧制200多天，出品三万件，仅有珍品不超过一千件，向国庆六十周年贺礼作品是大成盛鼎，作为国礼被国家元首赠送给外国首脑的有如意尊，凤鸣尊，合瓶，四季如意，2015年12月上海经合组织总理会在郑州召开，它的荷韵瓶、喜瓶作为国礼赠送给与会各国政府首脑。大宋官窑风靡世界，创造了当代传奇。

他们不断传承了千百年古老的钧瓷文化，延续了火炬，创造了奇迹，实现了钧瓷复兴之梦！使神话不灭，神话不断变为现实，梦想不断飞腾在宇宙间，升腾，再升腾，给中华民族带来祥瑞与新辉煌，延续着国家荣誉，放大着民族不竭的创新精神，用钧瓷梦推动民族的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早日实现！

作者简介

王镜宾，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协会理事，郑州市作协副主席，多年来在国家，省，市发表了大量文学作品，出版有文学、歌曲、书法作品集《阳春白雪》，《登云钓月》，后者2015年获得郑州市第十七届文学艺术成果奖，歌曲《中国姑娘》，《清廉颂》，《牵引》，《游子追月》，《矿工赞歌》，《密瓷，千年的期盼》等先后获得了国家，省郑州市创作奖和'五个一工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