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上西天(另一则)
文:黄蕙妤 聂传安
有些文章的精彩,看不出是因为天分还是技巧。
比方说我读一班黄蕙妤的文章,惊喜之余会问自己:这诸多精妙之处,是先天的语感还是后天的努力?
她有次周记写了两篇,一短一长,录之如下。
第一篇如为《送你上西天》:
“哼!别以为你逃过一劫,今天的家长会开太晚,暂且饶你狗命!”我对着她气呼呼的说道。(初看这一句,也吓我一跳:这丫头是在对谁说话?)
她的手被绑着不得动弹,眼睛却东张西望,好像很无助,但我一点儿也不可怜她。(悬念更甚:这是在非法拘禁么?)
“朋友,明天我一定把你送上西天!”我恶狠狠地转身离去。(再强化一句,越发让人惊悚)
咳,别把我当成吃小孩的老巫婆!(故意宕开一笔,让文章节奏舒缓一下)
我只是想吃螃蟹罢了。(原来如此!可见前面的“她”是蕙妤故弄悬虚!这丫头好眼力,居然看得出是“她”而不是“他”!)
再看她的另一篇文章《饭卡》:
田静苓的饭卡丢了!(入题特快,干净利落,给人感觉非常爽!这是这两班大部分孩子都能掌握的方法)
大概是在月考的那一两天,中午的时候,她赖在舍友床上睡了一觉,下午就直嚷嚷饭卡不见了,害得我也跟着为她瞎操心。(这丫头悄悄设置了一个“干扰项”——舍友床上,好让故事多生波澜。“害得我也跟着为她瞎操心”,这丫头又悄悄地表扬了自己一下)
不过田静苓也是个“奇人”,神经了一些,在外头从不吭声她的饭卡丢了,吃饭时就平平常常地刷脸,就是路过小卖部时会失望地来一句:“再见了,小卖部!”因为那里只能刷卡。(蕙妤笔下的小田田镇定而又可爱。“再见了,小卖部”,多么富有个性的语言)
回到宿舍吧,就发疯了,骑上她的行李箱,水瓶一扔,开始转悠,不停地说:“我饭卡呢,我饭卡呢,我……”,又爬上她的床把席子掀开,枕头拎走,床单上摸索了半天,甚至把床垫翻起来歪着脑袋看里边有没有她的宝贝饭卡。(这段描写实在不简单,没有在旁边认真的观察绝不可能。“发疯”、“骑”、“扔”、“转悠”、“爬”、“掀开”、“拎”、“摸索”、“翻”、“歪头歪脑”……一连串的动作与神态随笔而来,自然天成,这需要非常强的语言能力。特别是那个“骑”,太有画面感了!)
一切皆是徒劳!(文章一转。对,生活中希望小田田快点找到,写文章嘛,那么快找到了就没意思了)
她又想起爬上那个舍友的床,想翻个底朝天,无奈东西太多,而且舍友脾气不好,才上去就被轰了下来,还不耐烦地说:“翻过了,没有!别上来!”(与前文的“干扰项”呼应,可见行文时的细心。三言两语,舍友也活灵活现,粗暴的语言里体现出亲密)
我还老为她出点子:“书包有没有?教室有没有?床上再认真找找?”她都叹口气:“滚,都没有。”(许多看似不经意的词都富有含义。如“我还老为她出点子”的“老”,在一如既往地表达自己的热心;“滚,都没有”的“滚”,只有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出现如此不亲密的语言)
上次我问她:“怎么不去冻结卡里的钱呢?要是被人捡了拿去刷怎么办?”她说:“不用,肯定是在宿舍丢的,我先看看余额有没变少,没变就是没被捡啦。”瞧,这时她倒是君子之腹。(小田田有小糊涂,也有大智慧)
里里外外折腾几天,有天我突然想到:“唉,会不会在你的床底下?”她眼睛一亮,立刻把头伸进床底张望。(一直的寻找,一直的关心)
“哇哇哇!这里……”,她叫了起来,我飞快凑过去,真的在里面吗?我是有功之臣耶!“不是,我只是发现里边有个插头。”白费心思,我真想抡她一拳!(蕙妤绝对是调控调节的高手。“哇哇哇!这里……”句明显让人看到希望,却马上又让人失望。文章就在这里波折起伏,引人入胜)
幸运之神终于降临了,她和我的噩梦结束了。(故意先说结果,其实也是悬念的一种,因为大部分读者都有探究结果的八卦之心,特别是女读者)
那天她举着饭卡,喜滋滋地对我说:“看!找到了!”她不仅没多久就让所有知道她饭卡丢了的人知道饭卡找到了,还对着小卖部喊:“我又来了!”这是范进中举乐疯了吧!(不得不佩服蕙妤写文章的严谨:行文到这里还能想到去照应那个小卖部!这丫头的心思也太细腻了。“喜滋滋”一词太美)
结果让我大跌眼镜……(还在故弄悬虚)
我问她:“饭卡在哪找的呀?”她说:“哎呀,在书包的侧格里嘛!”(一个出人意料的地方,让文章别有一番情趣)
蕙妤文章的语言准确、生动而又自然,如流水般随意而出,清新流畅,没有丝毫的做作与滞涩,让人读起来非常舒服。
蕙妤文章的构思非常巧妙,即使是非常短的文章也能波折起伏、扣人心弦。如《送你上西天》谜底最后揭开。长如《饭卡》一文,不断设置障碍,最后柳暗花明。
蕙妤就如一个高明的琴师,面带微笑地拨弄着文弦,同时也在调皮地拨弄着读者的心。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