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尔湾诞生记
2012年,美国加州橘郡的一个小城里来了一批中国人,他们不住酒店,而是特意寻找当地人家中交流。
每天从早到晚游弋在小城的各个角落,他们隔几天就换个家庭交流。一共呆了23天才离开。
这个小城,就是美国的尔湾;这批在美国学习的考察团,来自江苏海门市新成立的临江新区,带头的是院工委领导徐骏。
回国后,徐骏提出,临江新区想做尔湾模式。
没有人相信他,尔湾在美国人心中是最宜居宜业的城市,社区里全是有钱的中产,周边一水的高科技企业。“人生终极目的地”,“世界宜居城市之王”,“南加州硅谷”,老美们把各种形容词安在这里。
而徐骏所在的海门临江新区,真正的名字是临江镇,是全市最穷的乡镇。
要产业没产业,要人口没人口,这里想成为尔湾,和兽爷的煎饼摊去纳斯达克上市的难度差不多。
但徐骏说干就干。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要求化工厂搬迁,路边很快竖起了一个孤零零的牌子:
海门科技园。
临江镇学习尔湾好榜样的艰难旅程,就此开始了。当其他政府引入大厂,创GDP的时候,海门科技园因为化工厂的迁走,连年考核倒数第一。与此同时,很长时间内没有一家生物医药公司进来。
要说唯一的奇迹,可能就是徐骏竟然没有被免职了。
1
就在徐骏去美国考察的前一年,世界最大生物制药公司的一位研发主任辞掉了工作,告别住了十几年的尔湾,飞回了祖国。
他叫罗顺,公派留学、哈佛大学医学院博士后,回国后他的第一站是兰州,在偏远的西北城市,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做无血清细胞培养基的企业。
徐骏通过圈内人知道了这个消息,罗顺做的事情,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平台公司”。找上门的徐骏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尔湾的资深居民罗顺马上听懂了对方的意图,两人一拍即合。罗顺新公司澳斯康的天使投资人,就这样确定下来。很快,该公司把总部从兰州搬到了海门。
成立20个月后,澳斯康的估值从1.5亿增长到了40亿,一家独角兽企业呼之欲出。半个月前,他们完成了C轮的4亿元融资,投资人包括了国风投基金、高瓴、鼎晖,估值估计又翻倍了。
现在,估值多少已经根本不是澳斯康所追求的了。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很快会看到它成为抗疫的重要力量之一。
2
在等到罗顺之前,徐骏和科技园经历的煎熬,很少有人知道。
在海门做科创园,唯一的优势就是离上海近,尤其是上海浦东的科创中心张江,车程也就一个半小时。
“接轨上海行动”计划因此出炉,但徐骏不是引进上海淘汰的项目,而是试图挖角技术和人才。科瑞斯是第一家被打动的企业,这家上海企业想要扩张,在长三角看了一圈,发现海门给的条件最优惠。
除了给钱、给房子、给政策,海门人甚至在张江不远处搞了一个“协同创新中心”,表面上是协同,实际上是借此和张江的企业眉来眼去。
这招对张江的企业并不陌生,中国两大电信巨头的HR常年以园区内的咖啡馆为战场,拉拢对方的目标员工。
挖墙脚这件事,最终被他们做成了。现在,按照最新的盘点数据,海门生物医药科创园有接近200家:
95%的企业,来自上海张江。
更神奇的是,海门科创园引入的企业,虽然体量上和巨无霸药企不能相提并论,但选位都非常精准,几乎让海门扼住了生物医药行业的每一个重要隘口。
罗顺的澳斯康之外,园区里的益诺斯公司也很重要,他们对中国所有新药都有具有一票否决权。
还有2016年进来的百奥赛图,是为数不多能提供打靶模式动物的公司之一。兽爷听说,他们养出来的模式动物,都能卖到几万块。
中科基因、益诺斯、中科院上海药物所,都是这几年落户科创园的,背后的创始人都是行业内的大牛,甚至包括中科院院士。
我问徐骏,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的选择,他说,在生物医药领域创业,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有一类企业风险很小,那就是平台型公司:
平台型项目即使有风险,我们也可以把它解决掉。
唯一的问题是,平台型企业起步慢,刚开始无法创造大量销售和税收,因此并不被当地待见。在他们最需要伯乐的时候,徐骏和科创园伸出了援手。徐骏说,所有园区都有销售额或税收的考核,他索性把考核任务给放到一边去了:
很少有人愿意做5年或8年以后才能成功的事情。
等到培育期结束,这些企业就要起飞了。
3
徐骏还有一个更大的野望,他要给园区搞来一所学校——尔湾当年捐赠土地给加州大学建分校,才有了后来繁华的科学城,徐骏想复制这条路。
但建大学难度太大了,2013年,他好不容易说服了一所著名大学来建一个校区,层层报上去,就在临签约的最后一刻,被叫停了。
无奈之下,徐骏只能想其他办法,他找了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共同组建长三角药物高等研究所。它不是一所大学,而是一个药物创制平台,通过平台聚集药学院的资源。
徐骏的小算盘是,如果每年能引入500个学生,自己顶多只用补贴2000万,就可以网罗全国的大学资源了。
有了学术资源,科研企业的资源自然也会跟着进来。
平台、平台、平台,徐骏做的一切都是在打造平台,就像他提出的口号:
寻找同道者,创造不对称。
23天的尔湾之行,他发现美国的科学家实际上不喜欢大城市,只是因为中国没有像样的一流小城镇,他们才被迫去大城市。
海门就是要成为上海张江那个不对称的对手。
到了2017年底,学校有了,高科技产业有了,人才有了,张江没有的小镇氛围也有了。这件事情,隐隐约约要被他们做成了。生物医药界最顶级的头脑们,经常把行业论坛放在这里。
赞美随着荣誉涌来,就像黄渤说的那样:
当你成功了,你会发现身边都是好人,每一张都是洋溢的笑脸。
但徐骏觉得还远远不够。在他的规划里,临江新区会成为一座十平方公里的小镇,一座真正的科学小城。
科创园只是其中一部分。
4
2019年12月,中国几乎有头有脸的动画从业者都到了海门。他们是来参加第八届中国动画电影论坛的。
之前的七届论坛都是在北京举办,这一次徐骏通过策展人皮三,把论坛的主办权抢了过来。
动画人们在海门感受到了从来获得过的尊(yu)重(suan),沿路两排路灯旗和喷绘不计其数,园区摆满了各式落地小灯箱,一位参会者激动地写道:
这届论坛在未来动画史书写上的重要性,不亚于2011年的第一届。
徐骏的预算本来可以给各种大型演艺和灯光秀,这都是能马上带来巨大人气的项目,但是他还是给了被边缘化多年的动画电影。
论坛召开期间,参会的日本动画大师丸山正雄悄悄问徐骏:
你们是不是要做法国的昂西?
昂西是一个只有五万人的小城,但是被全世界动画人视作精神故乡,从举办动画节,这里逐渐有了工作室,有了动画交易市场,有了动画培训学院。
果然,很快临江新区的动画产业基金就成立了,很多动画从业者收到邀请,海门给他们留了工作室。
论坛召开期间,年轻人们在小镇上放起了电影,吸引了当地很多老乡来看,一位摄影师拍下了一个令人感动的画面。
色彩和画面,带给所有人的原始冲击力都是一样的。
这个场景正是徐骏做动画产业的初衷,在欧洲小镇上,他不仅看到了产业,看到科学的繁荣,还看到了毕加索、莎士比亚留下的印记。
科学小城,也要有自己的文化。
5
和徐骏的对谈,总是让我想到乌镇的开创者陈向宏。
他们都完全按照自己的思路,凭空造出了一座小镇。小镇的每个角落,都被灌输了他们的个人气质。
更重要的是,他们用个人的人格魅力,将小镇的运行逻辑以标准化的形式确定下来。他们人生哲学的核心甚至也一样:
美和精致。
陈向宏和我说过,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不精致的物件出现在乌镇,艳俗的灯笼、店铺外的彩旗,都被他勒令摘掉。他不允许不体面的事情发生在乌镇,所有的店铺都是自己的团队运营,西红柿炒蛋里的鸡蛋放几个,也是写在标准里的。
徐骏也是这样,科创园的人说,他不像是领导,更像是城管。
比如,他不允许科创园里有红布做的标语,园区里的每一家店铺,咖啡馆、超市、餐厅,都是徐骏亲自面试进来的,小镇里唯一一家奶茶店,也要经过他的面试:
我们的每个店都很精致的。
有人在路上摆摊卖水果卖烧烤,会马上被他劝阻走,他要从一开始,就维持小镇的精致,让精致渗透生活的方方面面:
从精神方面,就要和传统的小镇区分开。
他在用做产品的心态来打造园区内的生活,园区的主角是科研人员,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国外就是住在小镇里,回国后也要让他们感觉一样,徐骏和我说:
最好不要让科学家感觉不舒服。
因此,园区内所有会场没有主次座位,领导讲话就站着讲。
甚至徐骏的办公室的布置,也和平常见到的领导办公室不同,没有工作台,而是一圈桌椅围在一起,客人随手拖把椅子坐下就行。
这种敏感和细致,都是他从科学家们身上学到的。院士陈新滋来海门出差,从来不带助理,拒绝任何接送的安排,自己提着行李箱,走在路上没人能看出他的身份。
这种独特的气质,已经进入到小镇的骨子里。
比如有小报告打到了徐骏那里,说看到年轻的女动画师竟然在抽烟,不伦不类,觉得怎么能把重要的产业交到这群年轻人手里,被徐骏当场反驳回去,他说,必须要尊重年轻人的个人生活方式。
徐骏和我说,他想做的不仅仅是一个科学城。在欧洲,文艺复兴正是从小镇中开始的:
文艺复兴,首先是对人的尊重。
6
徐骏和陈向宏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选择宋卫平作为合作伙伴。老宋似乎总能吸引到同样气质的一批人。
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又总是能想法设法把事情办成。
徐骏做的科技园,和宋卫平的小镇,一边是高端产业和人才,一边是田园生活,简直是天然互补。
2019年,临江新区发布了一个规划,他们要把园区周边的农村,改造成一个田园主题综合性文旅项目:
东布洲 · 市民农庄。
徐骏为科创园设计的生活理念,与蓝城已经驾轻就熟的小镇模式不谋而合——在一二线城市的周边,蓝城已经有了大约200个小镇。
临江新区把市民农庄的第一期工程的500亩地交给了蓝城,做一个田园综合体,有农田、农庄、商业街。蓝城把这个项目取名为:
蓝城 · 春风蓝田。
春风蓝田试图做的,是科学高地上的世外桃源,一个试图超越尔湾的中国小镇。
未来,这个小镇会有三万居民,核心人群是科创园里生物医药公司的高管和员工,这些高学历的科学精英,可以把家安放在海门。
这可能是科技精英含量最高的小城市,甚至可能超过尔湾的71%。左邻右舍是某个医药公司的高管,海归精英,甚至是两院院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年轻人们住在人才公寓里,携家带口的家庭则住在市民农庄里。他们可以两耳不听窗外事,也可以真实地回归家庭。
科学城的南边是精美的江滩公园,长江边的步道、公园、绿植、商业街长达五公里。这是长江送给他们的礼物。
没有当年的力排众议,就不会有这一切。
临江新区的眼界,从来就不在海门,不在南通,他们从一开始就试图站在巨人的肩上,眼望世界。
7
定义小镇的一定不是GDP和产值,而是美和精致,是生活和文化的丰富程度。春风蓝田未来的居民拥有的是一种大城市不可能有的生活模式:
科学小城,江上桃源。
春风蓝田旁边的村落不会被完全拆除,而是由蓝城做改造,交给艺术家们做工作室,据说不少已经被离开宋庄的艺术家们提前预定,年轻的动画师们也可以把工作室开在这里。
下一部《哪吒》或许就会在其中某个工作室中诞生。
生物医药的科学精英们,更是在自己的事业旁边,收获了田园生活。
蓝城租下了农民的土地,改造成生态农业。农田中间是中式建筑的农庄,有外挂农田,每家每户都有自己专属的农田、花园和果园。
可以想象,在果树和农田围绕的农庄里,胸怀天下的科研工作者们聚会、辩论,甚至开学术研讨会。中国知识分子的终极梦想,不正是这样吗?
未来更丰富的生活服务,将来自市民农庄的商业街。蓝城将把自己营造小镇中心的本领全部展示出来,城市居民有的生活服务这里都有,未来,这里的居民可能会更早享受到最先进的基因检测、康养等服务。
别忘了,这里有最顶尖的生物医药公司。
最幸运的是将来住在这里的孩子,他们从小就是在艺术家和科学家的包围中长大的。
放学后、假期里,他们可以在艺术家的工作室里,学习绘画或者音乐。在一个以科学家为荣的小镇里,孩子们肯定不需要担心分数或者排名,而是接受着最顶尖科学家的耳濡目染。就像清华校园里长大的高晓松反复炫耀的那样:
随便推开一扇邻居的门,里面可能都是一位大师。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有长江,有田野。有无穷广大的天地,容纳孩子的好奇心。他们可以疯跑,可以野餐,可以赤脚下田。
发掘农业之美,可能没有比蓝城更专业的了。
接过市民农庄后,蓝城做的第一件事,是一个原野谷仓——云谷。它已经成为小镇的地标,外立面以风吹麦浪为灵感,里面是编织效果,内部谷仓造型,有咖啡馆、会议事、图书馆、礼堂、画廊。
过去几个月,他们收集并征集了几乎所有本地植物的种子,把谷仓做成了一个种子概念馆。
种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哪怕再不起眼,也包含着无尽的希望。只要给点春风,给点雨露,就可以抽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