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西域人汉化的典型代表廉希宪（二） / 四六文摘

2020年第096期||总第527期

艺海风│527期

廉希宪画像

蕴经国之学展命世之才

——元代西域人汉化的典型代表廉希宪

（二）

王长华

秉公执法爱护士人

大蒙古国早有制度，士人不属于奴籍，但京兆地区豪强众多，竟使这样的政令废弛不行。廉希宪到任后，发布命令，将全部被迫编入奴籍的儒生，还原为儒籍。消息传出去后，有些粗通文墨的人，也抱着侥幸心理，想改变自己的奴隶身份，但其主人却不准许。廉希宪十分同情这些人的遭遇，就自己出钱赎买，使他们也成为儒籍。

有一次，一位妇女与占卜者合谋，用诅咒的办法想使其丈夫遭殃，还投毒谋杀了丈夫。这位民妇按律被处以死刑，案件审理终结后，左右僚佐都说，本地正逢大旱，占卜者应当减刑而免死，廉希宪则认为，占卜者按律应当伏法。果然，占卜者被处死后，大雨立即倾盆而下。

丁巳年（公元1257年），忽必烈接受元宪宗蒙哥的任命，经略管理河南、关中地区，过了几年，有人在宪宗跟前献谗言说，忽必烈王府之人，多行专横擅断等不法之事。于是，宪宗命令陕西行省左丞相阿蓝答儿，与参知政事刘太平等人到陕西、河南钩考钱谷，设钩考局，发布一百四十二条条例，对陕西宣抚司、河南经略司大小官员进行钩校括索，企图罗织忽必烈罪名。他们任用酷吏分别总领两地的主要事务，大开揭人阴私和告发之风。这时，廉希宪挺身而出，勇敢地说：“宣抚司辖区的事务，所有的命令都是我发出的，如果有罪，应当由我一人独自领受，和其他僚属没有关系。”等到这一次钩考事务结束后，最终竟无一人获罪。

己未年（公元1259年），宪宗驻跸于合州，而忽必烈正在渡江攻取鄂州，战事结束后，忽必烈命令廉希宪盘点府库，清点名册，发现有被俘的百余名儒生。廉希宪率领他们拜伏在军门之前，上奏说：“今日王师胜利渡江，凡是军中俘获的南方籍贯士人，应当由官方出钱赎买他们，并遣送他们回家，以昭示我们优厚士人的恩情。”忽必烈非常赞许这个建议，马上采纳。仅此一策，就深得南方士人之心，士人归还者达五百余人。

洞察大势翊戴首功

宪宗蒙哥大汗在合州钓鱼城下驾崩，讣告送到忽必烈军中，又听到河朔地区军情紧急，就留下一部军队镇守鄂州，廉希宪跟从忽必烈北返。廉希宪启奏说：“殿下是太祖皇帝的嫡孙，还是先帝的一母同胞之弟，在此之前曾远征云南，按期平定并安抚大理。今日南征，率先渡江，攻取鄂州，天道在此，尽人皆知。况且殿下收揽人才，召集贤俊，深孚众望，惠及黎庶，率土归心。今日，先皇永别万民，国家神器无主，请殿下火速回京，即大位以安天下人心。”忽必烈听从了这个建议，并下令廉希宪率军先行，观察形势，应对事变。廉希宪说：“刘太平、霍鲁海在关中，浑都海在六盘，南征的各路军马分散在秦蜀一带，刘太平结交各位将领，其人阴险狡诈，平素畏惧殿下英武，如果让他占据了关中地区地理形胜的优势，一旦另有异谋，那情势就会变得不可控制。当今之务，应该派遣赵良弼前往他那里，窥测他的动向。”忽必烈听从了这个建议。这时，阿里不哥在北边作乱，派遣脱忽思发兵河朔地区，大肆掳掠，凶狠残暴。真定名士李盘曾经奉庄圣太后之命，侍奉阿里不哥讲读，脱忽思对李盘不归附自己甚为恼怒，就把李盘戴上刑具关押起来。廉希宪前往狱中拜访李盘，进言于忽必烈后，李盘这才得以释放。

忽必烈命廉希宪赏赐膳食给宗王塔察儿，廉希宪就把自己的意图禀告于宗王，并趁机向他建议，应该建立翊戴之谋的首功，宗王塔察儿答应了，并且承诺以身任其事。廉希宪回来后把宗王塔察儿的言语详细禀告，忽必烈说：“如此重大的事项，爱卿难道不惧怕吗！”

庚申年（公元1260年），到了开平，蒙古宗室诸王劝忽必烈即位，但忽必烈尚谦让不允，廉希宪又以天时和人事的道理进言，并且说：“阿里不哥对于殿下来说，为一母同胞之弟，长期居住和留守于朔方，已在那里盘踞了很长时间，一旦他觊望神器，则大事就不可预料，应该早定大计。”忽必烈答应了，第二天就宣布即位，建元中统。廉希宪又上奏说：“高丽王子王倎，久留于我国京师，最近听到其父的死讯，应该遣其回国，早立为王，以恩惠结交于他。”当时，南征鄂州的兵马尚未还朝，廉希宪又上奏说：“宋军慑于我军的天威，心惊胆战，已成惊弓之鸟。这时，应该派遣信使，和他们息兵罢战，重讲和好，然后命令各路兵马北归，这才是恩威并用的上策。”忽必烈全部听从了他的建议。

赵良弼从关中回来，上奏说：“刘太平、霍鲁海已经在行使尚书省的职权，征收关中各地的钱粮，名义上是为了接应川蜀地区，实质上是想占据关中一带，与六盘地区互为表里，这样的话，他们的势力就过于强大了。另外，四川大帅纽璘所属军马众多，与六盘山地区的浑都海往来密切，其副将乞台不华更是他的亲信，此人现在北庭，这些人，他们的内心都不可猜度。另外，还听说阿里不哥已经分别派遣心腹之人，更换和任命各路将领，还大散金帛，分别赏赐给将吏们，其意就是要笼络人心。”赵良弼观察到的这些情况，都和廉希宪的判断非常吻合。

临危不惧平定叛乱

忽必烈即位后，认为秦蜀地区对于国家的安全非常重要，除了廉希宪再难有更适当的人选。元世祖中统四年(1263)，为削夺汉军万户军权，于燕京、益都济南、河南、北京、平阳太原、真定、东平、大名彰德、西京、京兆十路分立，分管各地汉军军户。至元元年(1264)，罢各路奥鲁总管府，设总押所管理奥鲁，仍设奥鲁官。五年，罢奥鲁官，军户归所在州县民官兼管。后来，还把关中、四川合为一道，并任命廉希宪为首任宣抚使，廉希宪受命后，立即赴任。刘太平、霍鲁海听到消息后，就在五月一日急速传令入城，密谋叛变。而在此之前，秦地之人屡遭阿蓝答儿、刘太平等人的淫威虐待，听闻廉希宪上任，无不欢欣鼓舞，而刘太平、霍鲁海则心惊胆战。五月初三日，廉希宪入城上任，召集官吏，宣示皇帝的诏旨，并派遣官员迅速前往六盘山地区，宣谕安抚浑都海。当时，虽然事务繁多，情况复杂，但秦地之人对于廉希宪早就仰望感佩，不到几日，官府内外，就局势安定，井井有条。十几日后，城门校尉引着一位急使赶到，来使说：“我是从六盘山地区赶来的，断事官阔阔派遣我来，是让我告诉宣抚使大人，现在浑都海已经反叛，大人前面所派遣的使者已被他们杀害。他们还分别派遣信使，利用快速驿传，前往川蜀，密约成都的密里霍者、青居的乞台不华，调动各自军马前来驰援。另外，浑都海还给蒙古军奥鲁官兀奴忽等人赏赐了大量金帛，使他们尽快起事，作为新的军事力量，还密约同刘太平、霍鲁海同时举事。”廉希宪召集僚佐商议说：“圣上任命我辈，就是为了应付今日的紧张局势。如今事态紧急，叛变已经发生，所有的过失和罪责，我应当一身担任，不会殃及大家。”于是，廉希宪分别派遣万户刘黑马、京兆治中高鹏霄、华州尹史广，乘刘太平、霍鲁海等人不备，立即逮捕他们。审问后，得到了这些谋逆奸党与六盘山地区的浑都海密谋反叛的供词。廉希宪又派遣刘黑马，诛杀了成都的密里霍者，还命令总帅汪惟正，捕杀了青居的乞台不华。当时，关中并无后备兵马，廉希宪曾经给以总帅汪良臣优厚的待遇，并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知道汪良臣其人可用，就命令汪良臣率领巩昌总帅府精兵，并征调秦州、巩州、平凉等处的军马，让汪良臣率领他们，进讨叛军。汪良臣尚在犹豫不决，没有马上听命，廉希宪取来金虎符、银印授予他，并鼓励说：“这都是我奉皇帝密旨行事的佐证，您只需要办好我交待的大事，向皇帝禀告的奏章和用兵的文书，我已经急驰上奏了。”又拨付库银一万五千两，以充劳军犒赏之用，还拿出府库中的钱币，为部队制作军衣。汪良臣大为感激，奉命行动。廉希宪又调遣蜀中士卒，以及在家其余男子，又临时募集四千人，使蒙古官八春带领着他们，迎击叛军。还对八春曰：“你所带领的军队，是乌合之众，而六盘山地区的叛军则是精兵，不要与他们争锋，只需要虚张我军的声势，他们不敢东犯，就大事成功了。”

廉希宪将密谋叛乱的刘太平等人关押在狱中。一天，探马报告说，赦免刘太平等人的诏书已经到了临潼，廉希宪说：“强敌就在眼前，刘太平等人岂能赦免。”他一面派人在近郊迎接朝廷使者，一面下令，将刘太平等一干反叛之人立即绞杀于狱中，并将他们的尸首放置在通衢大道，这才出来迎接朝廷特使，秦地之民无不心服。廉希宪还派遣使臣，上书弹劾自己停留耽搁朝廷的赦免诏令、征调各路兵马、擅自命令总帅汪良臣出征等罪责。忽必烈不仅不怪罪，还称赞廉希宪做得非常恰当，并说：“这就是读书时经常所说的‘权’字的意思，朕委托爱卿以经略一方之权，遇事应当从适宜的行动出发，不必拘于常规旧制，坐失时机。”还另外赐给廉希宪金虎符，使他节制统领各路兵马。

西川大将纽璘麾下的奥鲁官（为了保证军队出征时的食宿供应和管理留守军人家属,蒙古统治者专门设有一种称为“奥鲁”的组织。奥鲁的原义为“老小营”、“营盘”,既指军人家属,又指管理军人家属的成员。蒙古军、包括探马赤军出征时,都在统兵官下设置奥鲁官,管理随军出征的军人家属。汉军万户后来也设置了奥鲁官,管理军人家属,为出征军队准备武器粮草），准备举兵策应浑都海反叛，不料被八春捕获，其党羽五十多人也被关押在乾州牢狱，八春派遣他的儿子，将其中的两人押送到京兆（即今西安），请求将他们杀掉算了，说：“这些家伙已经接受了浑都海的重赏，想举军响应，应该将他们全部诛杀，以警告其余之人。”这两人也想着，这回必死无疑。

廉希宪对部下说：“浑都海不敢乘势东进，关中地区可暂时确保无虑。当今虽然民心初定，但众志不统一，反复动荡不安，混乱的局面何时才能平息！这些人都是各军的将校，他们的部下见到长官被逮捕，肯定会别生异心，这样下去为害不小。现在必须根据他们怕死的心理，加以宽大释放，这样的恩惠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必然会思想着为我効力，而且还会感化他们的部下，心甘情愿地隶属于八春。”两人被释放后，果然大喜过望，并叮嘱其下属，一定要出兵効力。当初，八春逮捕了这些将校之时，这支军队上下心生疑惧，惊骇混乱，流言四出，不可禁止，难以遏制。等到使者回来，才知道两名将校已经安全回军，再听了两人的话语，人人都感到高兴，八春也释然开悟，还得到精壮骑兵数千人，和他们一并向西进军。廉希宪又对八春说：“听说您准备深入其地，追袭其部，务请谨慎行事，不要轻易和他们作战，应该缓行追踪，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浑都海知道廉希宪早有防备，乘机劫掠了六盘山地区的军需仓库，率军西渡黄河，直接赶往甘州。阿蓝答儿又自和林出发，率军与浑都海的军队会合，又派遣奸人秘密拉拢陇右、蜀中的各路将领，又派遣纽璘的兄长恤敦，写信招降纽璘。于是，成都统帅百家奴，兴元统帅忙古带，青居统帅汪惟正、钦察等，都派遣使者通报情况，此时，人心惶惶，疑虑不绝，再加上军粮不继，惟恐南宋乘机另生边事，或者再次发生莫测之事。在此危急情势之下，廉希宪再次显示出其临危不惧，指挥若定的风范，他派遣使者勉励各位将吏说：“各位公卿都是为王室立下卓越功勋的王侯子弟，正应当齐心协力，不辱先烈。一旦存有观望之心而招致祸乱，将悔之不及！”秦蜀两川将帅平素就敬畏廉希宪的威名，十分佩服他的忠诚，在他的感召下，都想着团结一心，无论军事还是政务，局势很快就平静下来。忽必烈随即拜廉希宪为中书右丞，行秦蜀行省之事。

当时，鉴于蒙古北方处于内乱和纷争的局势，元朝廷合议，准备放弃之前占领的四川地区，退守到兴元（即今汉中一带）。廉希宪听说后，对部属说：“当前四川形势趋于安定，粮饷也得到了供给，突然出现这种议论，以后必然会后悔莫及。”他立即派遣使者提出反对的奏议，朝廷合议后，认为他的意见是正确的。

当初，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合兵后挥师向东，一时间，朝廷前军失利，河西陇右地区大为震惊，西土亲王执毕怗木儿被迫放弃辎重，军队只得退到秦州、雍州一带补充粮草。这时，正好亲王合丹及巩昌总帅汪良臣、八春等人的军队会合在一起，再次与浑都海、阿蓝答儿大战于西凉地区，朝廷军队大捷，叛军几乎全军覆没，浑都海、阿蓝答儿被俘后被斩杀于京兆（今西安）。三日后，各路军马班师而还，分别屯扎于便利地区，所到之处，粮饷充足，当地居民没有受到惊扰。平叛胜利的消息上奏到朝廷，忽必烈大喜，嘉奖说：“廉希宪真是大丈夫！”于是，被进拜为平章政事，赐给宅第一座。这一年，廉希宪年仅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