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华：“黄埔老兵”李果的翰墨诗情 / 四六文摘

纵横疆场驱倭寇

颠张醉素是吾师

诗外蓬瀛来眼底

半生戎马驰骋疆场狂书豪酒誉扬陇上

——“黄埔老兵”李果的翰墨诗情

王长华

李果（1923——2004），字十野，号铁吾，出生于甘肃省甘谷县城关镇一个书香武略齐馨的家庭。武举出身的曾祖父和祖父，从小给他以精武卫国的熏陶。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正上高中的他毅然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成都分校十八期骑兵科，后又毕业于西安战时陆军大学，曾参加豫西大会战。

晚年的李果先生，与陇西文峰镇西部书画艺术交流中心总经理史修身先生十分友好，常来中心交流书艺，谈诗论文，把盏甚欢。言谈之间，军人的豪气仍不减当年。诚可谓“八十老翁何所求？惟将铁笔颂神州！”

笔者当年也曾经叨陪末座，亲睹“老兵”风采，并为其壮士风度钦佩不已。今年恰逢抗战胜利70周年，这位“黄埔老兵”对于当年烽火岁月的回忆，真可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纵横疆场驱倭寇

请看李果先生对于他亲临的“豫西大会战”的点滴回忆。

（李果所在）部队由西安灞桥南行，经蓝田县到达陕南商洛地区，驻扎于洛南县。三天之后，部队开到湖北省所辖的老河口。不知何故，又转折回来，到了河南省的卢氏县，就与日军接火了。受到日军的进逼，部队被围困在大庄山。

大庄山是一个很大很高的土山。第二天，部队的给养就发生了困难。草根树叶都被食尽了，就连师部军官的饭菜也朝夕不保。师长李用章将军，面对士兵的抢食现象，十分可恼，但也无可奈何。当时，李果为师参谋处第三科作战参谋，参谋总长刘次文。

战役指挥官是胡宗南将军。李果所在师的部队进入河南灵宝时，但见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日军在这里犯下了惨无人道的兽行。在灵宝中学的几间教室里，躺满了被日军蹂躏后惨遭杀害的中国妇女的尸体……

阌（wen）乡县被日军点燃了，整个县城成了一片火海。火光中，不知烧死了多少无辜的老百姓！毁坏了多少财产！

而一头头耕牛，两后腿胯骨上的肉，则被刺刀挖空！猪羊被砍去了两条大腿，鸡鸭被烧焦在灰堆里！

禽兽不如的日寇，在我们中华美好富丽的土地上，干尽了坏事！给我们爱好和平自由的人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李果所在的步兵第七师是豫西大会战的主力军，当时，他是参谋处第三科（作战科）参谋，任务是负责传达军令。战场上的传令工作非常艰苦，不论白天黑夜，不论阴晴雨雪，都得不失时机地及时传达军令。传达地覆盖了前线团、后备团、左右翼的友军部队，以及后方的指挥所。

因为李果是骑科毕业，师部给他调拨了搜索排的一匹红马和两个士兵。有了乘马，传令的速度便会快些。豫西的地形，山峦起伏，伏牛山纵横八百里，或上或上。传令兵李果，就骑着一匹枣红马，往返奔波，将师部的军令迅速及时地传达给各个部队，保证了军令的畅达，为豫西会战贡献了一份力量。

就在这一年（1945年）的夏秋之交，日寇在河南洛阳全部缴械投降。当时，李果所在部队的战士们高兴地说：“洛阳真是我们中国的好地方，不可一世的日本皇军的太阳旗，在洛阳落地了！”作为一名军人，能够亲身体会到战争的胜利，那该是何等高兴的事！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李果随军开赴石家庄。

1949年8月，李果所在的部队在甘肃武威宣布起义。

颠张醉素是吾师

李果早年就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其书艺在同辈中脱颖而出。后在陕西三原县期间，适逢著名书法家于右任先生回乡省亲，李果以一腔敬慕拿着习作数次登门求见，请教书艺。于右任先生对其诗书大为赞赏，先后亲书《正气歌》、《大同篇》留赠。和于右任先生的交往，对李果的书法艺术产生了重大影响。他在临摹《张黑女》等汉魏名家碑帖的同时，于近代尤为服膺于右任书体。

李果之书法，初学赵书，及长，苦练王羲之《兰亭集序》不下六十遍，后专攻今草，及至年长，将汉隶、魏碑及章草之精髓融于作品之中，形成了自然率直，苍劲古朴的书风。其势如高山流水，如万马奔腾，静若山峦，动如坠石，浑然一起，韵味无穷。

解放后，李果将新生的喜悦凝聚笔端，昼夜揣摩，几十年苦苦追索，形成了功底深厚，旷达淡泊的个人风格。他的书法粗犷恣肆，险中求稳，巧中见拙。特别是草书字形简括，笔画凝重，字势跌宕奇崛，显得朴拙老辣，颇富沧桑人生的况味。

1994年，在第四届中国艺术节甘谷书画展上，李果在四尺雪宣上泼墨书一“寿”字，吞云吐雾，气象万千，观者无不交口称赞。

改革开放以来，李果以书法，以诗词，更以旷达的态度抒写人生情怀。作为国民党起义军官，他充分发挥自己在统战工作中的作用，保持和台湾、香港等地同学的联系，笔墨传情，诗词唱和。

李果生前被新加坡神州艺术院聘为高级艺术顾问，被敦煌中国画院聘为高级书法家，曾任中国兰州聚文书画研究会理事、甘肃省甘谷县书法家协会顾问，甘谷县老年书画研究院副会长，作品被选入兰州碑林，被国内各地，还有台湾、新加坡等地的书法爱好者广为收藏，被载入《当代书画家福寿大字典》等。其书法作品1994年来荣获国家级银奖五项，金奖二项；1995年三国文化全国书画篆刻艺术大展精品集银奖，中国古今书法家福寿吉祥作品大典银奖、世界名人艺术大典二级银奖、中华民族扶贫助残献爱心模范艺术家银奖、1999年澳门回归中国书法金奖、“夕阳颂”德艺双馨百名老人金奖。

他在《夸书》一诗中写道：

艺术从来贵率真，琢雕何必苦用心。

太真出浴天姿现，野蕙幽兰亦芳馨。

风标自古不相诋，燕瘦环肥各有姿。

笔底但求神韵出，颠张醉素是吾师。

漫云清水出芙蓉，神自天然韵自成。

胸内若无辞赋在，焉能泽畔起飞鸿。

卅载书生未下楼，芭蕉叶上写春秋。

池塘墨染笔成冢，虺走蛇奔狂草遒。

日日临池夜夜思，个中甘苦只砚知。

身心憔悴骨熬瘦，来世仍将作书痴。

李果先生多年研习草书的心得，在其所著《草书管见》一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余作草数十年，举凡见者，皆曰“善”。然自视悟性不高，故虽灵动，而其体似是笨拙，不脱俗凡。今读宋严羽评诗，觉而有得，故而述之。

严沧浪尝以禅悟喻诗悟，仆以神悟喻草悟，当不谬也。草书一道，贵在神思妙悟，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其论古已有之。如得之，则颠之倒之，任之所之，然非养无以为也。

草书者，草也。故其形体杂乱，纷呈如草，实则乱而有法，无法不足以立。然其法众矣，究以何法为贵？余谓广学为贵。久之，则自有之，从而自立也。若欲求变，乃在悟之通也。悟之大小、深浅、远近各异，是故其为书也亦异。其异之体，务求自然，而不可无者有四：曰体、曰志、曰气、曰韵。体贵正大，志贵高远，气贵雄浑，韵贵隽永。四者之本，非养无以发其真，非悟无以入乎微，此妙悟之道也。

书固无定体，人各有悟性，夫有一字之悟，通幅之悟，或由小扩乎大，因书以入乎微，虽大小不同，至于浑化则一得也。

草而曰书，须有我之神明在内。如用兵然，孙吴成法，懦夫守之不变，其能常胜者寡矣。驱市人而战，出奇制胜，未尝不愈于教习之师。故以我之神明作草，扬其自我，促其光大，明乎此，方谓草悟。反之，一味慕古，虽形体眉目悉具，直如趋狗，略无生气，何足取也？

草书以神悟为上。得以天然，而不待雕琢，铺排自谐，神形并备，奇绝如孤崖断峰，高古如黄钟大吕，飘逸如青风白云，森严如旌旗甲兵，雄壮如千军万马，华丽如奇花美女。是之，可谓妙也。

余不学无术，识见浮表，心安而理不得，议论粗误，弗当繁多，乞不吝赐教，则感莫铭也。诗曰：

颠张濡发圣名扬，龙腾蛇惊虎踞岗。

颖悟天然得妙趣，道宏一代有孙娘。

老夫也发少年狂，大草闲临不二王。

啸傲诗成一挥洒，云烟满纸玉真藏。

墨缘队里懒为行，腕底生华自放光。

抹尽红丹惟淡素，羞妆浓艳到昭阳。

诗外蓬瀛来眼底

李果平生爱好文学，曾就读于兰州大学中国文学系，长于诗文联对。早年在研习武略的同时，受著名学者罗家伦先生的影响，对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