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向东丨母亲的饺子
刚到家,母亲说:“还没吃饭吧?”我点点头说:“是”。她立即转身进屋端出一托盘包好的饺子,说:“我包的,你煮点儿吃吧。天冷,喝点儿热汤。”我转过身,犹豫一下,看到母亲眼神怯怯的,接了过来。
我来到厨房,打开火,等待水烧开。母亲说:“我今天没事,割了点儿肉,剁成馅儿,包成饺子,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我说应该可以吧。
水开了,一个个皮薄馅儿多、光滑饱满的水饺入了锅。很快,热气腾腾的水饺熟了,我盛在盘中,母亲说她吃过了,我就拿起筷子夹一个,吹一吹,放在嘴里,嚼了嚼,满口香,只是有点咸。母亲拿来了香菜和醋,让我放进碗里,问味道如何。我抬头,在蒸气缭绕中看到母亲期待的眼神。突然,一种涩涩的味道涌上心头。我赶紧说挺好吃,又夹了一个。“很有味,挺香!”我说。母亲的手在衣襟上搓了搓,似乎不好意思的说:“那就好,多吃点。”我的鼻子一酸,有点控制不住眼泪,急忙低下头装着吃饺子。母亲站了站,离开了厨房。
我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不想说也不能说饺子有点咸。我好久没吃她做的饭啦。
母亲得糖尿病已经二十多年了,她年轻时独自一人要种六亩多农田,当时生产力低下,很多农活都要她去做。很多时候,正午烈日下,她还在劳作。爸爸在乡初中教书,住校,课多,没时间帮家里干农活,我们还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全靠母亲一个人。所以那时,她总是吃饭不靠时,甚至吃剩饭。过度的劳累,饮食不规律,为她老人家埋下了病根。
九四年,一次偶然的交通事故中,母亲受了伤住进医院,发现了糖尿病。由于妹妹还在求学,家庭经济拮据,她没把病放在心上,除了不认真治疗外,依然坚持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后来几年,病情加重,去看医生,医生叮嘱注意饮食调理,特别指出吃饭要淡。可是母亲喜欢盐味儿重,我们都劝她听医生安排,她起初不以为然,大家劝的多了,她才有所改变。
参加工作,成了家,自己开了伙,在爱人的影响和医生的叮嘱下,我的盐味儿较淡,吃饭时,和母亲的口味的差别越来越大。
二零一二年,父亲去世,母亲和我们一起吃饭,大多时间,我和爱人做饭。刚开始,母亲也没说什么,我们都在匆匆中过了几个月,对于吃饭从没留意。后来,母亲看我们忙,就时不时的做饭,小孩子有时说咸,我总是斥责。遍数多了,我也小心提醒母亲少放点盐。
又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做饭的次数少了,我看出了她的心事,想要为子女分忧解难,可是似乎饭菜不合大家的口味,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终于,有一天母亲说:“你们工作忙,我年龄大了,咱们吃饭不一拍,以后你们只做自己的饭,我吃饭自己来做。”我一愣,仔细一想这也是个折中办法。
日子就这样在柴米油盐中悄悄地流淌,脚步在匆匆中越来越急。还好母亲的病情基本得到控制,我也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应付着周围的一切。夜深人静时,想想母亲的病情和自己的责任,第二天早起叮嘱母亲定期检查血糖,注重饮食调理,母亲答应的很好。我也时不时给母亲弄点好吃的,她总是很客气,让我忙吧,不用操她的心。
忽然,有一天母亲说她的一个脚趾老是流水不能愈合,我心中一惊,决定带她看医生。她说:“我自己的病我清楚,没什么大碍,如果你忙我自己去找那个经常给我看病的朱医生。”我坚持要带她去,她就答应了。
找到朱医生,他说可能是糖尿病并发症,做一下检查吧。我缴费,到检查室。母亲静静地等待,我突然感觉这和小时候父亲带我看病的情景相似,心里怪怪的。
糖尿病足,近一段时间母亲的血糖一直高,需要住院治疗稳定血糖。母亲一听不愿意,说:“你们忙,我回家输点水,按时注射胰岛素就行了。”我坚持让她住院,她看拗不过我就答应了。
每天上班、医院、接孩子,我在匆匆中尽着责任。母亲的血糖稳定了,伤口愈合了。母亲也似乎轻松了,她和病友的交流多了。一天,一位阿姨说:“你这孩子孝顺。”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我和孝顺一词连在了一起。我笑了笑说:“这是应该的。”
后来,母亲出了院,刚开始几天大家一起吃饭,我不让她做饭。过了几天,她伤口完全愈合了,她认为没什么问题了,又坚持自己做饭。我没反对,日子在匆匆中静静流淌。
今天,从外面回来,我确实有点饥肠辘辘,母亲为我包好了水饺,味道确实有点咸,我不想说破,因为我看到了母亲满足的神情。我吃着吃着,感觉味道变了,可口,很可口,不咸了。吃完后,我身上热乎乎的,很舒服。我想:吃母亲的水饺算不算“孝”呢,应该算!
能吃到母亲的水饺是幸福的,味道怎能不美呢?以后,我应该定时吃母亲做的水饺。
作 者 简 介
彭向东,河南省西华县人,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平时爱好阅读,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希望做一个有情怀的教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