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迪飞 | 有眼不识山茱萸



有眼不识山茱萸
文|任迪飞
 
,也算题记
我本山野之人,耕读出身,略识农事三五桩,粗知文意一二章。汉字还认不浑全,英文又忘光丢完。闻味难辨浊与清,对面常忆名或姓。一说事杂干活净,一说眼拙待修行。舌扁嘴圆任吞吐,尚知进退自肺腑。愧已天命能知否,青眼何不识茱萸?
二,漫说山茱萸
伏牛山里人,经年累月,靠山吃山。山里山外,日日绕绕转转,有眼不识茱萸如我者,当不多也。
初中及以前,长年累月圈在本村,那个时候还叫大队,乡镇也叫公社,算得上的足不出河西九村方圆二十里,最远到过邻乡的丁河木寨林场场部。还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放暑假住在姨家,夜晚去场部院里,挤在大彩电旁,看过译制片。平日里上学放学罢,本村邻村、屋里院外、地边场上、坡头河岸,割草收粮、喂猪放牛、打麦插秧,土里泥里忙个不停。心心念念的,只有黑石坡、柈子柴、黄陂草、龙须草、芦苇荡,只有麦秸垛、稻草堆、玉米林、柿子沟、花生秧、芝麻秆、红薯垄,还有荆条椽子、河滩沙石、水磨渡船、生漆油桐、瓜枣核桃、菱角荸荠……一心忙活生计,起早贪黑劳作,没见过茱萸,它有啥益处,没听人提说过。
不止是茱萸,在那年月,苦着累着忙活着,原本已是不易,哪还有功夫去惦念别的?除了不识茱萸,我还不识映山红、茶叶树、五倍子、灵芝、血参和山药,也不识野猪、松鼠、猫头鹰……对我这个山里人,这也毫不奇怪,河西那方水土,那个时候还不出产它们嘛。上高中了,一河之隔的小城北郊,我们一伙同学周末去踏青,算是头一回见到了那一丛丛映山红花开遍浅坡深沟。20年后,又一次震撼于如江河一般壮阔的映山红花丛,是在湖南张家界景区入口漫坡处。那两回,让身居边鄙之地的我顿觉天地之大、世界之奇,万象为之一新,视界因之一宽。
初识茱萸,当然是在知晓了宛西制药厂的大名以后。因了这个厂,因了这味主药,茱萸一下子长成了家乡的顶梁支柱。眼见它连了片,眼见它堆成山,眼见它贵似金,眼见它贱如泥,眼见它稳产了,眼见它价稳了。那只无形的手,炮制着茱萸,没了脾性,入了药味,终于,行情稳住了,药农心安了。数十载翻翻覆覆、生生灭灭里,有人发了,有人亏了,有人货多心气稳,有人短货干急眼,大凡成事的、塌火的,哪少得了这茱萸!折腾的人间世,让茱萸躺着也中了枪。那年月,茱萸呼啸跳荡如过山车:有人栽了砍,有人砍了栽,有人视若珍宝,有人弃如敝履。现如今,茱萸花开花又落,绿果黄了又红,扮靓了山乡,美翻了农家,鼓囊了钱袋。殷实起来的药农们,渐渐也惜起气力来了。人们借着摇枣机器的震荡力量,树下几番遮挡,机器轰鸣几声,枣雨哗哗洒落,一树的收获,轻松搞定。
茱萸于我,有眼缘,没福缘。它不添我分毫财富,只有了看花闻香观色尝果的份儿。每年春消夏萌时节,茱萸次第开花了,和枣漆桂栾、板栗、女贞、野菊、蒲公英一样,一树一地、满坡满沟繁花,炫目灿然若金。一晃眼,秋末冬初了,又是万山红遍,丛林尽染,茱萸和柿子、山楂、苹果一个样,经了风霜雨雪,珠圆玉润成一片中国红、一抹胭脂霞。剥开鲜萸肉,红艳欲滴,品咂几下,苦涩里透清香,三分毒性仍犹在,好物不可多用,三五颗足矣。
同是灵物,茱萸与牛,极简的欲求,超值的回报,堪有一比: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和血;茱萸,瘠薄的沟坡,给点阳光雨露,它就迎风挺立、抽条吐绿,就繁花盈天、硕果满枝。重九时节,遍插或环佩着茱萸一枝,那登高怀远、览物寄情的芸芸众生,便成俯仰天地、纵横古今的方外高士了。茱萸,花怡人,果益人,世间惠及于人若茱萸者,不亦仁厚君子乎?
-End--
审稿: 阿雅  图:网络  美编:May

作者简介:任迪飞,河南省南阳市西峡县五里桥镇人,本科毕业,奔六一族。作文新面孔,伏案老家伙。翻过两页书,识得几段文。聊发少年狂,重垒方块字。书罢兴未尽,贻笑大方家。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任迪飞  |  嘿,你可安好,大寺院
任迪飞  |  紫罗兰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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