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刊【卷首】:复杂系统,简单教育
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被认为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之所以说标志,倒不是因为获奖内容关于气候暖化,而是物理奖第一次颁给了研究复杂系统的科学家,打破了量子力学的独占地位。借着诺奖的流量,“复杂系统”这个科学概念,算是真正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事实上,通过一些科普或科幻作品,最近十多年,很多抽象的“复杂理论”,已为大众熟知。比如“蝴蝶效应”,刘慈欣小说涉及的“三体”问题。当然,人类很早就知道复杂现象,比如常说的成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马蹄钉亡了一个帝国”(复杂理论中所谓初值敏感性),“滚雪球”“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组织临界性)等等。只是科学不同于现象,它还需建立模型,反复实验,找到原理,并数学化表达。
但我想,比起自然科学,复杂思维对社会人文科学,对教育的意义还更大。正如获奖者真锅淑郎曾在采访中说:“研究气候变化很难,但远不如政治难。气候变化不光是气候,还有能源、水利、农业等,太难了……”所有的政策推行,几乎都是一个庞大的跨学科复杂工程。这正是如今教育改革的难题。
曾经,在近代科学的开端,人类曾天真地幻想,整个世界都可以用非常简单的公式来表达。再复杂的东西,都可以化约为简单,复杂不过是简单的叠加。
这也影响了社会文化和教育。比如,在经济上,“计划”和“自由”之争长达几个世纪;政治上,无数乌托邦主义造就的悲剧;而在教育上,工业流水线式的“应试教育”长期占主导地位。人们假设着,似乎只要在特定时间灌输特定的知识,人的成长就可以精确控制。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我们无奈时总要说一句,人(社会)真是太复杂了。
学会理解复杂,是人类放下傲慢,重新认识自己的渺小。人的认识大部分是从复杂到简单,而不是从简单到复杂。简单,不过是大海中偶尔掀起的浪花。
从这个角度,或许就更能理解本期封面故事中我们所关注的心理健康教育。无论是疫情和灾难之后,整个社会面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儿童青少年群体中日益增长的抑郁症等精神疾病,其背后都涉及非常复杂的成因,不是一两颗“药丸”可以解决的。
无论是心理学者还是教师,都需深入本地,具体实践,发明更多精细的方法,才足以应对如此复杂多样的人。
比如黄晓红博士所开创的叙事绘画治疗,就结合了中国本土的“土地文化”,而不再一味移植西方的“航海文化”。从爱自己开始,到爱家庭、爱社会,推己及人。而“最重要的是,须知世界上没有一套心理模式可以放诸四海而皆准”。
我们或许也会同意文学大师博尔赫斯的洞察:文学引起的激情也许是永恒的,但方法必须不断改变,哪怕只有一些极小的变化,才不至于丧失它的美丽。(参见大师栏目)
精神,或心理的教育,同样如是。复杂当然不是简单的叠加,但所有人简单的行动,却足以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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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第80期∣2021/1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