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 (083):一场将错就错的倾城之恋

前文书说到,左丞相殷开山知道了女儿殷温娇未婚先孕之事,勃然大怒,把小姐身边的男女仆从一顿拷打,却也没问出丝毫端倪。殷夫人告诉他,女儿似乎是神仙送子,梦见了南斗星而得孕的。殷开山将信将疑,却也无可奈何,为了遮掩家丑,便和夫人谋划了一场绣球招亲,把女儿尽快嫁出去,和女婿远赴他乡,断绝往来,以免闹出事来有辱家门。

且说新科状元陈光蕊,受了皇帝钦点,成了天子门生,披红挂彩,跨马游街,一时间踌躇满志,好不兴头!转眼到了第三日,光蕊照旧一早起身,便有仆从伺候盥洗更衣,略用了些早饭,早有马夫牵过马来,请状元上马游街。

光蕊上了马,随口问道:“今日便是第三日了,却是往哪里去走走?”

马夫恭恭敬敬地答道:“魏相爷吩咐了,朱雀大街南北两厢都已游过了,今日请状元爷往西边走走,不知状元爷意下如何?”

光蕊忙笑道:“我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什么主意?只听相爷吩咐便是!有劳你再辛苦一天,改日陈某定要请大哥吃两杯,略答心中感激之意。”

马夫拱手谢道:“多谢状元爷如此盛情!小的能伺候状元爷跨马游街,已是三生之幸,又怎敢嫌苦道乏?状元爷的酒小的心领了,只这番心意小的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二人一路说着,便出了朱雀大街,向后转过一条小巷,绕到了皇宫西边的安乐大街。此时日头渐高,街市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见到十多人簇拥着一个少年郎君鸣锣举牌,吹吹打打地走来,早知是新科状元游街至此,便纷纷围上来看,自然都叹羡不已。光蕊矜持含笑,在马上向围观人众举手行礼,正在热闹,忽见旁边小巷子里涌出七八个人,欢呼大叫到:“殷相爷家设了绣楼,给殷小姐招婿呢!你们还在这里做甚?赶紧过去看看,说不得运气好的,被殷小姐绣球打中,便是相爷的女婿了!”嘴里喊着,脚下丝毫不停,向前方飞奔而去。

围观众人不听则已,一听此信,轰的一下全散了,都追着那伙人狂奔而去。光蕊不明所以,诧异问道:“他们说什么绣球招婿?他们说的殷相爷可是当朝左丞殷大将军?”

那马夫仰头答道:“正是!小的听说殷相爷有个女儿,乃是长安城的第一美女,人称‘满堂娇’,生得是花容月貌,且又知书达理。殷相爷不知何故,用了边人风俗,为小姐设了绣楼,让小姐登台自选夫婿。但能入了小姐法眼,小姐便把绣球抛向那人,这便是‘抛球卜婿’了。状元爷如此才貌,何不去碰碰运气?那些蛮夫蠢汉,哪个能及得上状元爷一个小脚趾的?若是和殷小姐结了缘分,状元爷何愁不会青云直上?”

马夫一番话直说的光蕊心花怒放,只是少年人面皮薄,一时腼腆,只红着脸笑道:“哪里便有如此好运气?你带我来这里游街,怕不是早知此事,故意安排的?”

马夫察言观色,早知道光蕊已然动了心,便朗声笑道:“状元爷莫怪。今日若做了相爷的乘龙快婿,却不是双喜临门?到时候小的还要向状元爷讨赏呢!”

光蕊闻言大喜,便也不再害羞,对马夫道:“教他们收了锣鼓号牌,你前面带路,咱们这便去看看。若真能得了小姐青睐,自然重重有谢。今日陪我来的,也都一并有赏!”说着便策马而行。

众人见说大喜,当下便由马夫带路,簇拥着光蕊飞奔而去。

行不多时,光蕊远远看到前方人头攒动,少说也有千百人,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光蕊极目远眺,见远处有个高台,张灯结彩,流苏挂绣,上面影影绰绰地站着五六个人,想来便是殷小姐的绣楼了,不觉一阵心猿意马。

马夫见道路难行,便亮出回避牌,叫了四个仆从在前面开路。围观众人见官府开路,知是新科状元到了,纷纷让路不迭,只往两边挤将去,有那矮小瘦弱的,早被挤倒在地,乱叫乱骂,一时闹作一团。光蕊心中记挂这小姐,自然也顾不得这许多,只目不转瞬地望着绣楼,由马夫牵着马从人群中穿挤而过。

越走越近,光蕊已经看得出绣楼上一共站着七个人:四个角上各有一人,在人群中极目搜索;绣楼中央立着一人,看服色显然便是小姐。小姐身后跟随着两个丫鬟,一人手托绣盘,上面赫然摆着一个绣球;一个紧紧相随,还不时和小姐说着什么。

光蕊远远看见殷小姐身材欣长,窈窕袅娜,魂魄早丢了一半,双腿不觉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吃痛,便向前窜出几步。不意那马夫也正看着小姐形貌发呆,被马儿一冲,险些扑倒,忙要辩解几句,却见光蕊呆呆地看着绣楼,正自魂不守舍,心中暗叫一声惭愧,便不再多说,只顾牵着马儿快走。

复行数十步,恰好小姐转过身来,光蕊双目如电,牢牢钉在小姐脸上,只见小姐面如皎月之白,目似流星之朗;双眉似黛,两眼含春;唇若涂朱而欲滴,肤胜初雪而带暖。再看小姐轻挪玉步,款扭柳腰,更是说不尽的风流仪态。饶是光蕊自恃潇洒绝世,倜傥无双,此时也不禁魂飞魄散,自惭形秽,嘴里的一声“好”字,竟而不敢喊出口来。

且不说陈光蕊在那里心神荡漾,心醉情迷,却说满堂娇在绣楼上早已急不可耐。她自三日前听母亲说了要抛球卜婿的计划,女儿心境,自然颇不自在,一时扭捏羞涩,难以决断。但听母亲说了事体轻重缓急,自己也深知此事若不能遮掩得过,便是令阖族蒙羞之事,纵使自己一死了之,殷氏一族,两朝显贵,定然名声扫地,到那时自己岂不成了殷家的千古罪人?念及此处,温娇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后听母亲说欲则新科状元陈光蕊为婿,又听了光蕊那许多好处,一颗心早又萌动起来,满心只盼着早日得此佳婿,虽是一桩将错就错的姻缘,也不枉了一场大好青春。

这日一早,家奴不等天明便在门前搭起绣楼,卯时刚过,母亲便派了几个贴身丫头来催促温娇盥洗梳妆,早早便登上绣楼。到了晨牌时分,绣楼前虽聚了几十人,但都是安乐街的住户和寻常在此做买卖的商贩。温娇虽明知这次招亲专为光蕊而设,但眼看只有数十个粗蠢男女围观,也不禁羞愧难当,一时自怨自艾,难以自持。

相府招婿是何等大事,不过一盏茶的晨光,消息早传遍了皇城,不论大街小巷,但凡能通到相府门前的,无不车水马龙,转眼间便蝗虫一般挤满了人。温娇见状,这才半扫愁绪,重新打点精神,轻凝杏眼,在人群中搜索那新科状元。众子弟不知其故,但见小姐眼光扫向自己,便以为得了小姐青睐,顿时飘飘欲仙,或欢呼大叫,或凝望浅笑,或矜持含羞,或卖弄风流,一时间人生百态尽现。

眼看绣楼被围得水泄不通,却仍然不见状元到来,温娇不免心中焦虑,暗想:“莫非母亲说的这事并没有安排好?若是如此,可害死了我也!”

就在她含泪叹息之际,忽觉衣袖被人拉了一把,随即只听贴身丫头在身后惊喜道:“小姐快看那边,状元郎来了也!”

温娇闻言,顿觉喜从天降,忙踮起脚尖向来处眺望,果见一堆人簇拥着一骑白马向这边走来。温娇眼尖,又是凭高视下,早看得真切,见那白马披红挂彩,上面端坐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君,也正朝着自己张望,却不是状元郎又是哪个?温娇终究是个大家闺秀,不觉有些腼腆起来,便不敢再看,忙把身转过,又故意走到绣楼另一侧,一时只觉面颊如火,心中砰砰乱跳。楼下一般弟子看到小姐如此娇羞可人,更是心如鹿撞,踊跃不已。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二回:获圣眷陈光蕊科甲夺魁,梦南斗殷温娇闺房得子殷小姐绣球卜婿,陈状元喜得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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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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