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精神分裂症后,我反而轻松了
我,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17岁患病,今年41岁,至今仍在吃药,病龄长达24年。
童年的我,是一个郁郁寡欢,不会和人交流的孩子,妈妈叫我“林黛玉”,就这样,我走进了我的青春期。
在15岁时,我看到了那时很畅销的小说《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书是自传体小说,书里的主人公和我反差太强烈了。热烈,激情,男女平等这些思想冲刷着我,一边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我的认知,一边又在重新建立新的我。
遗憾的是,当时身边并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敞开心扉谈谈对我思想形成巨大冲击的这本书。于是心情在这样一片矛盾、否定、蜕变、混乱的情绪里挣扎,然后我升上了高中。
升高中之后,随着环境的突变,学习压力的增大,还有身体迅速地发育,这一切的变化一下子使我手足无措又倍感重压,所以在高一的第二个学期,我出现问题了。
我曾告诉家人我想找心理专栏聊一聊,因为我发现我似乎有了第六感觉。当不能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我就在自己的思想里和想要聊天的人聊天。可我的家人根本没这方面的常识,于是并没当回事。
紧接着,我便不想上学了,因为在大脑里,我听见同学们都在骂我。妈妈不理解我,于是也开始骂我胡思乱想,甚至还把我赶出家门。虽然她找了所有能找的人来劝说我,但都无济于事。
再后来便是自杀未遂,连带着体重急速减轻,睡眠也变得非常不好。那时候我常常两三点钟就会醒来。
我的父母一直不知道该向哪里救助,于是我待在家里,一天又一天感受濒临死亡的感觉。最后,还是表姐把我领到了医院的精神科就诊。当我被医生告知我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时,长久积压在心头的那种沉重感突然一轻,我长长地吁一口气,心里默默念着:我还有救,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得病了而已。
后来,我住了院,接受治疗。当时的抗精神病药物只有氯氮平这一种药,而且这一种药还治好几种精神疾病,所以药的副作用大。但它对幻觉的针对性并不是很好,我吃了很久,幻觉依然控制不住,不得已,我离开了学校。
那年我17岁。
我在家里休养了两年,其间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好,青春期的我,因为看不惯爸爸整天看电视混日子的样子,甚至逼着温淑的妈妈和爸爸离婚。
不知不觉,我19岁了,在那一年,我遇到了我怦然心动的初恋。他告诉我,你的世界太小了,视野大一点,就不会觉得爸爸碍眼了。
于是,我决定出去打工。
我去了县城最高档的酒店,做了一名前台服务员。我的幻觉还在,药量也很大,但我咬牙坚持每天工作。瞌睡时,没精神时,我努力坚持着,终于幸运女神悄悄关照了我。
因为平时我的工作内容主要就是沟通,负责随时听取客人的意见,并向客人给予帮助。在认真工作的那三个月时间里,我的幻觉,竟然越来越少了。
我很开心,于是我便自已偷偷减少了服药量,随着药吃的少了,被抑制的感觉也少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起来,幻觉也越来越少直到后来终于彻底消失了。
但好景不长,终归还是我当时太自以为是了。停药之后的一周,幻觉彻底消失的2天后,我的病情又反复了。幻觉卷土重来,而这一反复就是二十年。
现在想来,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与当时治疗不如现在这样规范有关。我总是在想,如果我的19岁是现在,也许我可能早就成功逃脱病魔的掌控,成为一名正常的健康人了。
不能再继续工作了之后,我就回了家。我认为我应该学一门专业,否则将来在社会上不能立足,于是家里给我联系了一个学校,学了三年。这三年时间里,别人轻轻松松,我却倍受煎熬。
校园里的生活,早晨六点钟跑操,起不来,硬支撑着起来,然后利用中午时间补觉。好不容易上完一周五天课,周末别人都去谈恋爱,而我就是睡觉,我要补足这一周的觉,为未来一周能支撑下来做好准备。别人轻松的上课、画画,我不仅要学习,还要对抗困乏与讨厌的幻觉。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之后,我终于成功的毕业了。
或许是上天可怜我,在很多同学毕业即回家时,我找到了一家政府部门的工作。
至此,我进入了我的稳定期。
这时我已经24岁了,幻觉和药依然每天伴随我,这时药换成了喹硫平,这种药相对氯氮平来说比较平和一点。
25岁我结婚了。
婚后我一直不敢要孩子,因为我怕吃药对孩子有影响。
我的工作是一项技术工作,工作了三年,我不满意自己的工作水平,又去大学上了三年学,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上完学30岁,我吃着药冒险生了我的儿子,好在孩子很健康很聪明,就是没吃母乳。
因为坐月子受了风,生完孩子开了几个月去风的药丸,医生让用黄酒送服,但我忘记了这种病不能喝酒,吃了几个月,幻觉又严重了,幻觉一天到晚一刻不停的跟着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和想法围着我。有些是关于同事的,好像每个同事都向我透露他们不能启齿的小秘密,我信以为真。
结果,我再一次被病魔愚弄了,后来和领导发生了一次不愉快的争执,我不得已离开了我工作了12年的地方,回家再一次接受治疗。
36岁失业对我又是一次深深的打击,如果没有病,我会在我喜欢的事业上发展的很好,但精神分裂症就像在暗处拿着一把刀的魔鬼,时刻寻找着扑上来吃掉我的机会。只要机会一到,它会毫不手软立刻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打劫一空。
我又一次回到医院,治疗期又开始了。
医生让我先放下手头的一切,先好好的治病。从此,我开始了我规范的诊疗过程,每半个月去医院复诊一次。
我的诊断是中度精神分裂症,吃的药物又重新变回奥氮平。
服用这种药物,幻觉很快就没有了,但最要命的是我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破坏了。我的脑子就像是坏了一样,不能思考,什么都想不清楚,而且特别爱睡觉。这五年时间里,我每一天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期间,因为药量减的快,又出现过两次反复,幻觉又出来,但相比早些年的时候,我现在对自己很有信心。
我看了一篇报道说,人即使每天不去学习工作,头脑也要消耗20%的能量,在人什么都不干时头脑还在工作,它在畅想未来!我想,自己可能就在这个阶段。
最后,我要致敬这个发达的互联网,让一个个体可以和别的个体进行这样密切的交流。我要致敬这个不埋没才华、想法的时代,只要你想做,就给你舞台。
这就是我的故事,虽然一直被这个称之为精神分裂症的疾病伴随多年,它也一直在时强时弱的影响着我的生活,但我并不气馁。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精神分裂症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但人生没有假设。虽然在我不长的人生中都是因为病给我带来的至暗时刻,但我依然可以坚定的大步向前走!
陕西省医师协会精神医师分会会员
擅长青少年情绪障碍、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睡眠障碍、精神分裂症、焦虑症等精神疾病的诊疗
当我通读这篇文章时感慨万千,漫长的24年,常年被“声音”困扰,却能够在病魔的缠绕下破除束缚,重见阳光。为您的坚持感到骄傲,您对自身疾病的认识是大多数患者难以做到的,我身为一名精神科医生,多么希望能有更多的患者像您一样,不惧病魔,和我们站在一起去战胜它。
回溯您的经历,您将自身患病经历就像人生经历一样划分为三个阶段。在初发病时,您还时处青春时期,忧郁内向的个性以及周围事物的影响,让您陷入对人生意义界定的迷茫。加之学习、人际关系的问题,继而导致出现了自我认知的偏差,出现很多症状,如您常提到的“幻听”、睡眠不佳、体重下降,甚至严重到实施自杀行为。而您的家人当时却没能理解您的痛苦,也不知向何处求救。能够理解您当时就医后确诊时的心情,终于不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也对您的异常现象有了定义。后期的治疗至关重要,虽然疾病影响了您的正常生活,但只要坚持接受治疗,疾病终有恢复的一天。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您遇到了初恋、参加工作,后期上学、结婚生子,起初仍有部分症状,但您的坚持换来了希望。
在您的几次人生关键时期看到您的挣扎、困惑、担心,也都是与疾病相关,相信您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也已经了解了精神分裂症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它慢性、迁延,长期影响人的情感、认知、行为,以及心理健康、人际关系等,让很多患者苦不堪言,甚至后期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这类疾病的治疗需要长久持续,药物的选择也是个体差异性很大,患者适合的药物也不尽相同,对您来说也是如此,选择合适您的药物长期应用,定期随诊。您的至暗时刻已经过去,怀抱希望,黎明即将到来,相信您能够长期在您生命的舞台上耀眼夺目。